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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退,但也不能違背掌門令,猶豫難決間看到奔逃的民眾要喪生在兵馬鐵蹄下,他握著刀上前救護,混戰中跌下馬,斷了腿,那些得到他救護的民眾沒有拋棄他,將他拖帶著逃走。
就這樣,他斷了腿,留著命,失魂落魄歸來。
魏東家將茶一飲而盡,耳邊那女孩兒的聲音接著傳來。
「……雖然離散,但很多家人的性命保住了,人在,家門還在。」
「比如你們,五年後,還能再接訴求,懲罰了作惡之人。」
「比如京城裡,還有人能讓殺人的秀才償命。」
陸掌柜默然一刻,說:「其實我也沒想到,京城那邊的堂口竟然還活著。」
因為七星的請求,他們試探著用舊規矩來詢問信息,沒想到這麼多年斷絕,消息竟然順暢傳過去,還非常快的傳了回來。
還帶來了令人驚訝的消息。
京城竟然有秀才被吊死了。
其他人聽到了會當做一場常見的兇殺,但聽到有認罪書,魏東家和陸掌柜立刻就知道這是同門的做派——作惡的人哪裡會自省,更不可能愧疚自盡。
在這種時候,天子腳下啊,竟然敢做出了這麼漂亮的一場宣罰。
原來家裡真的還未斷絕。
魏東家嘀咕一聲:「他們天子腳下吃好喝好有錢有勢,出了事自然跑的比誰都快,活的也比誰都好。」
陸掌柜瞪他一眼:「都是一家兄弟,不要說這些淺薄的話,晚生後輩在呢。」
魏東家更嘀咕了,這個晚生後輩可一點都不像後輩,分明是一副長輩的模樣。
晚生後輩此時微微一笑。
「有很多地方的人還在,還在冒著危險踐行誓言。」
「有生有滅,滅亦能復生。」
陸掌柜看向七星,遲疑一下問:「七星小姐,你是怎麼想的?」
七星說:「首先家要凝聚,必須要有當家人,所以我要當上掌門。」
正吃肉丁的魏東家一口噴了出來。
前邊說的還好,年輕人嘛,熱血嘛,雄心壯志嘛。
但這雄心壯志是不是過了!
醃菜夾雜著肉丁落在地上,手裡剛撕下的一塊蒸餅也因為劇烈咳嗽掉下來。
七星看了眼地上,提醒說:「不要浪費食物。」
第18章 盯鞋抓
深夜京城的繁鬧,不亞於白日。
新帝登基後,國朝安穩,晉王亂餘波漸漸平息,三年前解除了宵禁,京城又恢復了不夜城。
酒樓茶肆燈火明亮,青樓藝坊花紅柳綠,穿城而過的河中有夜遊船,街邊有點著氣死風燈的小攤販,不管貧窮富貴皆能各得其樂。
就連站在街邊餛飩挑子前的人,喝一口餛飩湯也能露出笑臉。
挑子簡單,這邊挑著一個爐火,那邊挑著餡料麵皮,賣餛飩的老漢一手包餛飩,一手扔進爐火上的小鍋里,滾幾滾舀出來,再從身前懸掛的小罐子抓一把粉末調料。
沒有桌椅,客人接過碗站著吃,呼啦啦幾口吃完,咸香滿口,驅散深秋的寒意,繼續行路去。
「秋老漢今晚還是走三條街嗎?」端著碗的客人問,很明顯是熟客。
攤主秋老漢笑呵呵:「天冷了,生意好,兩條街就賣的差不多了。」
客人哈哈笑:「發財發財多多發財。」
暗夜的街上有嘈雜的腳步聲傳來,燈火搖曳中一群差役疾步而來。
「說不定這些差役也是來吃餛飩的。」客人笑說,「你這隻走一條街就要賣完了。」
差役們公務在身,餓了渴了不可能進酒樓茶肆吃喝,所以他們偏好在路邊站著吃一口就走。
秋老漢也做過他們的生意,準備招呼一下,算著人數,這一群人就能把餛飩吃完,他今晚就能早點收攤了。
他還沒張口招呼,就見這群差役呼啦啦將他圍住。
張元看著這老漢。
「秋老四。」他說。
秋老漢忙點頭:「是是,老兒是,差爺——」
張元的視線向下落在他的腳上:「你為什麼穿著草鞋?」
秋老漢一愣,低頭看自己腳上,腳上踩著一雙草鞋,為什麼?
這真是奇怪的問題。
「這,這老兒從小就穿,走街串巷挺方便的。」他說,「最關鍵是便宜——」
他的話沒說完,張元一揮手:「帶走。」
差役們一涌而上,兩人按住秋老漢。
「差爺,差爺,這是怎麼了?」秋老漢驚慌喊道,「老兒一直安分售賣餛飩,用料本分——」
張元沉著臉不理會,擺手,差役們押著秋老漢就走。
「這個也帶走。」張元指著餛飩挑子。
便有差役上前將擔子挑起來。
張元看向一旁,一旁的客人已經看呆了,見張元看過來,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穿的什麼鞋?」張元問。
客人呆呆說:「布,布鞋。」
張元看他一眼,確定腳上是常見的布鞋,伸手將客人手裡握著的空碗奪下來,左右上下認真地看了看,然後扔在擔子上的水桶里,不再理會向前走去。
差役們呼啦啦跟上,夾雜著秋老漢的喊冤聲,讓夜色增添了幾分怪異。
「這,這是怎麼了?」客人結結巴巴說,低頭看自己的腳,「穿草鞋有罪嗎?」
……<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