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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田縣如今成了長安城外極其重要的貨物運轉中心,他們手頭的東西能賣更多的錢,還能以成本價買到日常所需的貨物,他們能不高興嗎?
若說一開始聽聞來了個十幾歲的縣尉他們還覺得朝廷太兒戲,如今他們只覺得朝廷不愧是朝廷,居然把這樣好的少府送到他們藍田縣來!
吳兢師徒倆對視一眼,越發震驚於三娘在藍田縣的民望。
這政績,這民心,著實了不得啊!
過了午後,吳兢師徒倆才入了縣城。
藍田縣不缺錢,城裡城外的路都修得極好,道路兩旁的商鋪和攤販更是井然有序。
有些攤子甚至無人看守,只用硬紙板寫了個價錢在上頭,叫客人自己拿菜、自己付錢,足見民風之淳樸。
等看到衣著整齊的不良人時不時巡邏過來,吳兢和張鎬便知曉那些攤販為什麼敢大喇喇地留個攤子在那兒了。
人家這邊的不良人是真的很盡責。
吳兢領著張鎬去拜訪三娘。
三娘聽了吳兢的自我介紹,一下子知曉他是什麼人。對於這種幾十年如一日專注於某件事的能人,三娘是十分欽佩的,當即拿出自己釀的好酒來招待兩位長安來客。
吳兢道:「來你們藍田縣走一遭,我老漢感覺自己當初在地方上做的事實在太少了。」
三娘說道:「晚輩也是占了天時地利人和,天底下有幾個地方有藍田縣這樣的好條件?若是碰上真正的窮鄉僻壤,連路都不通的那種,我恐怕也是無計可施。」
吳兢對三娘的觀感更好了,她有能力,還足夠謙虛,並沒有少年得志的自傲,做起事來反而比誰都腳踏實地。
吳兢道:「許多人便是有這樣的好條件,恐怕也不會用心去辦事。」
因為自己出身好而縱情享樂的人少嗎?因為自己起步高而恃才傲物的人少嗎?
世上能成事的人之所以那麼少,正是因為人性之中總有那麼一點兒好逸惡勞的壞毛病,條件越好反而讓他們越是懈怠。
吳兢就著《藍田縣誌》的事與三娘聊了許久,臨別時對自己的學生張鎬說道:「你在長安也沒什麼事,便過來藍田縣這邊跟著修縣誌吧。」
張鎬喏然應是。
三娘眼睛都亮了。
很不錯,現在人才都開始自動送上門了,好兆頭哇!
第103章
張鎬的到來只是剛開始而已, 轉眼到了天寶三載,新一年的春闈考完,考出了不少青年俊彥。
其中一個叫岑參的, 也不過是二十出頭,他得了進士出身,便受同族叔父之邀到了藍田縣。
他這位同族叔父不是旁人, 正是與李白相交甚歡的岑勛。
岑勛去年年底受三娘邀請過來小住,來了就沒讓走了,拉著人幫忙修縣誌以及講課。
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痛失自由身,岑勛便把主意打到岑參這個後輩身上, 這新鮮出爐的進士不得拉出來溜溜嗎?
正好新科進士有三年守選期, 說明這三年他都沒啥事干,除了探親訪友之外都可以來幹活!
岑勛成功把岑參拉了過來, 給了三娘極大地啟發, 開始給自己的同年們廣發英雄帖:最近有啥事干?沒啥事干來藍田縣玩啊!
至於來了以後能不能走,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娘沒高興多久, 便知曉賀知章開春終於成功辭官, 自請回老家去。他還跟李隆基申請要修個道觀,說是叫千秋觀,一樁樁一件件都安排得極其妥當。
賀知章走的時候,李隆基挺捨不得,在興慶宮親自設宴相送。
等走到藍田縣,賀知章和三娘她們喝了幾杯酒。
三娘很是不舍, 一路送賀知章到藍田關。
這有名的「藍關」在她眼裡都多了幾分愁緒。
賀知章性格灑脫,即便到了離別時候仍是朗笑著說道:「不用送了, 等我到了家中便給你們寫信。」
三娘只得站在藍田關下看著賀知章一行人遠去。
十五六歲的年紀本還不應知曉別離的滋味,這一刻她卻很清楚賀知章這一去再也不會回長安來, 而她興許也沒有機會前往會稽郡看望賀知章。
長安歸江南,走水路還是挺快的,賀知章一路走走停停,竟是趕上了故里的春天。可惜他離鄉五十多年,昔日鄰里大多都已不在人世,只有幾個小孩好奇地探出腦袋來看大,有膽大的還笑嘻嘻地問他是從哪兒來的。
他看著滿目春光,心情出奇地好,詩興也隨之高昂起來了,當場提筆寫了兩首詩,題為《回鄉偶書》。
故鄉人民風淳樸,擅詩的人少,賀知章便乘興把《回鄉偶書》謄抄了許多份,給遠在長安的友人們寄了過去,讓故友們也體會一下自己歸鄉的感慨。
說起來也是稀奇,他的故里明明在這裡,他的故友卻大多都在長安。
大抵是因為世上背井離鄉的人多不勝數,而長安又是他們最為嚮往的去處。
三娘收到賀知章的《回鄉偶書》時,已經迎來自己在藍田縣度過的第二個夏天了。
讀到賀知章寫的「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三娘只覺這果然是賀知章寫的詩,分明沒什麼奇詞異句,讀來卻叫人久久難以忘懷。
三娘二話不說替賀知章把《回鄉偶書》投稿給《兩京文選》。
如今《兩京文選》仍由東宮負責刊出,按李隆基的意思就是「子承父志」。其實《兩京文選》本就是由李儼他們建議故太子李瑛弄的,如今倒算是物歸原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