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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士也是需要社交的嘛。
三娘沒想到自己隨口埋怨一句,還能埋怨到共同的熟人面前。她說道:「還是不用了,他想來自然會來,他不想來的話,來了也不會快活的。」
裴迪道:「難怪你們能當朋友,這話聽著便很有道性。」
道家最講究的就是順其自然、無為而為。
已是入冬了,周圍其實也沒什麼好景致,狄平他們在外頭玩耍夠了便回來吃茶暖暖身子。
冬日裡頭沒什麼好消遣,幾人隨意地圍坐在爐邊喝酒聊天等吃飯。
結果快到吃飯的點,又有人來報說蕭戡找過來了。
三娘微訝,接著便驚喜地起身迎了出去。
方才外面又下了場小雪,蕭戡一路騎行而來,頭上肩上都對著些碎雪。三娘走上前見著了,順手幫他拍了拍,詢問道:「這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了?」
蕭戡得意洋洋地自誇道:「我親自去辦的,哪有辦不好的道理!」
「人都找回來了?」三娘忙追問。
「差不多。」蕭戡道,「人都找到了,帶上小孩走得慢,我就留了人負責護送,自己先回來了。」
他是愛刺激的性格,人已經弄出來了,他就懶得跟著大隊伍慢慢走了。這次跟他出去辦事的都是公主府中頗可靠的老人了,負責護送批女人小孩回來還是可以的。
三娘聽蕭戡這麼說也放下心來,點著頭道:「那就好,先進來喝杯酒暖和暖和,正好一會就吃飯了。」
蕭戡把馬交給僕從與她一起往裡走。
屋內,王維與裴迪坐在火爐邊借著半掩的窗戶看著外頭的少年與少女。
裴迪說道:「這兩小孩莫不是要走到一塊?」
剛才他們都看見三娘隨意地幫蕭戡拂去身上的雪花,那份親近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
王維道:「這種事誰能說得准,順其自然就是了。」
王維自己並不是重情慾的人,並不熱衷於男女之事。他自己三十多歲便喪了妻,至今都沒有再娶,所以對於婚姻什麼的他覺得不必太執著。
遇到適合的就成親,沒遇到也沒事。
裴迪聽王維這麼說也覺得挺有道理。
郭家有那麼多長輩在,這種事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人來操心,他們還是不要亂插嘴為好。
兩人正閒聊著,三娘已經領著蕭戡進來了,說是今晚蹭飯的人又多了一個。
王維笑道:「你在集市上買了那麼多肉菜,再多十個八個人都不算什麼。」
三娘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實際上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早就讓繞樑派人去廚下多做幾個菜給大夥下酒了。
一行人蹭吃蹭喝完,三娘也沒急著回縣城,而是帶著兩學生在輞川一帶賞雪,教他們臨景賦詩。
既然都已經收了拜師禮,當然得好好教點東西。
寫詩作文那可是讀書人的基本功!
輞川這邊有這麼好的山和水,不多安排幾篇命題作文著實可惜了!
裴迪與王維也不遠不近地綴在她們身後散步消食,只偶爾走近聽三娘如何教學生寫詩。
若是換成旁的十幾歲小娃娃收徒,他們興許會覺得對方狂妄自大,可這種事出現在三娘身上就一點都不稀奇了。
人家可是五六歲就能在御前寫應制詩的小神童!
第94章
王維的輞川別業在輞口, 臨近輞水,與裴迪的山居可以浮舟往來。
遠山近嶺皆是修竹,據傳景龍年間氣候不好, 藍田縣大旱,竹子因為開花結實沒了一大批,如今三十餘年過去, 這種生命力極其旺盛的植物又長得漫山遍野都是了。
竹子這東西很少開花,而且一開花就會枯死一大片,許多人往往會把這種情況視為不祥的徵兆。
事實上有時候也確實是年景不好竹子才會大面積開花,它們興許判斷出自己可能熬不過災年, 所以傾盡所有孕育出竹實散落在地面, 靜待風調雨順的良機到來。
三娘早便了解過這些事,邊在輞水河岸信步徐行邊給狄安她們細講。
竹子平時其實也不是不開花, 只是開得比較分散, 而且周期非常長,沒個二三十年可能見不著。相傳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得虧它是神獸, 壽命長得很,要不然估摸著一輩子都吃不上幾頓飽飯。
裴迪和王維也跟著兩小孩聽,聽著聽著裴迪就笑了,轉頭對王維說道:「當了少府就是不一樣,不僅要操心百姓能不能吃飽,連鳳凰能不能吃飽都叫她一併操心了。」
蕭戡同樣綴在三娘邊上聽, 邊聽還邊往不遠處的竹嶺看,明明是那麼矮的山頭, 明明是到處都能見到的竹子,不知怎地忽然就不一樣了。
他總感覺那竹梢上不僅堆有積雪, 還站著只鳳凰。
那鳳凰身披彩羽,有四五尺那麼高,瞧著又威武又漂亮,可惜吧,長得再好看也沒用,該餓還是得餓,等了好幾十年也沒等到它愛吃的竹實!
沿著條小道往前走出一段路,便是欹湖。冬日裡頭到處都是雪白一片,見不著半個人影,也只有他們這些裹得足夠厚實的人才有閒心跑來湖邊賞景。
考慮到狄平、狄安還小,三娘也沒有走太遠,帶著他們在欹湖邊上轉悠了一圈便回去了。
夜裡便分了男女,直接宿在王維別業裡頭。
早上天還沒亮,三娘就起了,洗漱過後她準備鍛鍊鍛鍊,結果瞧見了同樣起得很早的蕭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