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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明明才從東北方向過來,她眺望來時之處,有何意義?
芽春在一旁給周窈窈撐著油紙傘,低聲喚了一聲:「娘娘,雨急了,咱們下去吧。」
周窈窈「嗯」了一聲,正要轉身下去,但沒注意腳下的泥土被雨水沖刷地有些鬆動,腳下一滑,打了個趔趄,險些摔下山去。
她身形剛剛露出異樣,殷岃的神色就變了,他幾乎是在瞬間便崩直了身子,像箭一般沖了出去。
下一刻,周窈窈站直了身子,而男人卻跌倒在地上,弄髒了自己的衣衫。
不等反應過來,周窈窈已經撲了上去,一邊給他彈掉身上的塵土,一邊努力把他往輪椅上抬。
殷岃瞧著她因為用力而握緊的兩隻小拳頭,默然不語,片刻後,輕笑一聲。
儘管她因為生病對人冷漠,自己也天天悶悶不樂的,但瞧見他有事,還是會第一時間來到他身邊。
他心中愉悅,沒有留意到,自己的雙腿,在適才衝出去的那一瞬間,有了輕微的顫動。
翻過秦嶺之後,便到達了漢中。
因為此次周窈窈是回鄉省親,陣仗不小,刺史帶著縣令與周主簿一道迎接,一路上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本應該是皆大歡喜之事,可殷岃卻發現,周窈窈興致不高,絲毫沒有他預想中,回到家鄉的興奮。
她只虛虛給周主簿行了禮,連爹都沒叫,便直直地入了周府。
明明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最想回家,她的思鄉之情絕非做假,為何卻是這種態度?
殷岃疑心頓起,望向身旁與他那國色天香的女兒沒有半分相像的周主簿,心下有了計較。
第103章 周家
席臨然跟在殷岃身後, 見皇上的眼神落在周主簿身上,心頭一凜。
不等他開口說什麼,當地縣令便快步上前, 擋在那周主簿身前, 朝殷岃恭敬道:「皇上, 周主簿府上狹窄,怕會招待不周, 不若您同席首輔一同住到微臣家中?」
話音未落,殷岃便拒絕道:「不必。」他看都沒看縣令一眼, 出聲詢問周主簿:「聽聞周夫人已經仙逝, 府上可立有牌位?朕去瞧瞧。」
周主簿神色一僵,打了個哈哈:「家妻只是民女一個,並未有什麼誥命在身, 您去看她, 反倒是折煞了她。」
殷岃沒有接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眼神隱含威壓。
席臨然見狀, 握了握拳, 忙出來打圓場:「皇上, 您乃天潢貴胄, 龍氣迫人,周夫人已仙逝多年,怕是承受不住您的龍氣, 周貴妃祭奠母親時自然會帶上您的那份心意, 舟車勞頓, 您還是好好休息吧。」
喜顏也寬解勸慰了兩句,殷岃總算轉過臉, 沉默著朝著周窈窈離去的方向跟上。
他離開後,縣令與周主簿立在原地,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汗。
周主簿比縣令還不如,雙腿都有些發顫。
他應試多年不中,過得窮苦,媳婦早早沒了,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救下周窈窈後,見周窈窈生得好,又恰巧碰到宮中選秀,便生了搏一把的心思,尋了法子給這姑娘偽造了身份,把她送進了宮。
沒想到,這姑娘實在爭氣,不但成了唯一入選的,甚至還連連晉位,如今已是貴妃之位了!連帶著驚動了縣令和刺史,三天兩頭往他屋裡跑,又修房子又給銀子,這日子別提多舒服了。
但他就是沒想到,這周貴妃宮裡好好的日子不過,幹嘛翻山越嶺又回到這漢中郡來省親呢,她與自己根本就沒相處多久,能有啥親啊。
害得知曉了內情的縣令連夜連晚親自帶人在他屋裡收拾,想要給皇上和貴妃留下個好印象。
縣令瞟了一樣皇上離開的身影,低聲訓斥周主簿道:「還不去趕快做個牌位,要是皇上再改變主意,要去瞧你夫人的牌位,那該如何是好?」
周主簿吶吶應了,正要離開時,縣令又叫住他:「糊塗,這等小事你還要自己去嗎?一會兒要是貴妃娘娘喚你,或是皇上喚你,又該如何?派人去做便是。」
周主簿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喚一個在院子裡劈柴的小童去尋木匠做牌位。
見他吩咐完了,縣令伸手拉過周主簿,低聲叮嚀道:「周貴妃既然願意回來省親,就說明她對咱們還是有所感念的,畢竟你救了她,咱們給了她身份,幫她選秀入宮,她才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好不容易有個見到她的機會,你一定要用把力,到時候刺史大人入京,我成刺史,你不就成縣令了嗎?機靈著點。」
周主簿聞言,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縣令的官服官帽,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也跟了進去。
殷岃入了府後,只隨意望了兩眼便知,周府剛修葺好沒多久,許多陳設都是新的。想來也是,一個縣主簿,能有多少銀子?這剛修好的新屋,定然也是適才那一臉諂媚的縣令聽聞了周窈窈入宮為妃,才想著給周家修修屋子。
想到此處,他的目光又牢牢定在了在前面緩步行走的女子身上。
她愈發瘦了,即將入夏,衣衫漸薄,可再薄的衣衫,都比她人要寬大許多。
殷岃劍眉微蹙,下一刻,忍不住出聲喚道:「小心!」
走廊轉彎太急,周窈窈一時不察,險些撞到牆上,好在芽春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不然她額頭上肯定要留下一道紅痕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