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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直作百歲翁,亦是萬古一瞬中——杜牧

  【權謀之局沒有贏家,有人為了舊時代的運轉殫精竭慮,有人被新舊時代的交替碾成粉末,有人站在新時代的廢墟上,滾滾向前。】——來自我的好基友黎青燃,寫的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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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度苦厄

  三法司會審六部協審的舊案尚在膠著之時,四城鳴鐘。

  長街十里大雪紛飛,漫天飄雪籠罩著山川大河,錦繡天地,震震大鐘自正南大雍門起,一層城門一層鐘聲漸漸敲響。

  飛象珥鶡,洪鐘盡哀,終至四城,鐘聲大震。

  ——此國喪之禮。

  內閣首輔杜明棠的靈柩入京了。

  沿途靈幡如陣,哭聲不絕,路祭不斷,縞麻素布弔唁之人浩浩蕩蕩一路扶靈入城,祭祀駢文隨哀樂而起。

  告慰先師之靈,生有志,死亦憂,鞠躬盡瘁,功化之隆,文以仁義道德為先,言為忠義賢良之爭,行為九州天下蒼生……

  中州四城縞素,哀榮極盛,另一側皇城內,元輔這一生功過尚在審判之中。

  秋獮政變,堪稱杜明棠這一生中最為濃墨重彩的功績——令武揚王於寂夜之中燃起薪火,焚院毀印,殺盡世家貪墨官員,犯下同謀逆的大罪,就此退出朝堂。

  這一手借刀殺人,將權謀之術用到了巔峰。

  嘉禾帝由此親政,嶄露頭角,一舉清理了世家埋在朝野的飛鷹走卒,其抄家貪墨之贓財,又直接斷送了河北謝家的生路。

  嚴雎寥寥數語剝去陳年喧囂,自真相背後露出一截血影刀光——在那一場大清理中,這位內閣首輔甚至還不動聲色地,借著蕭亦然這一柄殺人刀,斬盡了當年舊案的最後兩位知情人。

  大約杜明棠也不曾想到,他千防萬防的季賢緘默至死,都未曾留下隻言片語,而死於秋獮的參知政事、詹事二人卻一早親筆寫下遺呈,白紙黑字,訴盡前塵,落於世家之手。

  言盡於此,在場陪審的六部堂官如坐針氈,難以言喻。

  杜明棠在朝掌政二十載,歷經三朝根深蒂固,若論權謀之爭,一生未有敗績。

  至此,至死,他也能輕而易舉地以一己之身,徹底碾碎了世家最後的掙扎。

  蕭亦然迎著滿城的鐘聲,緩緩地站起身,掃了堂下的嚴雎一眼。

  「你若還能翻出什麼新花樣,不妨現在就翻給本王看看。若是翻不出……」

  他自寬大的袍袖裡抽出一封軍報,甩到嚴雎身上。

  「韃撻集結重騎十二萬,輕騎八萬,步兵五萬,攻城器械三千,炮火百發,兵臨滄雲。而這些年,嚴氏送往漠北的軍糧爾等應該心中有數,不足十萬之餉。

  一旦城破不敵,將屍橫遍野,萬里屠城。

  漠北淪陷,其後便是中州,琅琊、江北……

  屆時你以為毀了江北水師的戰船,韃撻馬上的兵卒難以渡江作戰,爾等便可扶越親王沈意之子繼位登基,在長江以南立個南雍朝,再保百年富貴嗎?」

  蕭亦然俯下身,抽出第二封軍報拍在他的臉上,冷色道,「你做夢。」

  「江北水師譁變內亂,爾等派去的那些意圖趁亂縱火,燒毀水師戰船之人,皆已按軍法處置,梟首示眾。

  換句話說,江北的戰船,還好端端的分毫未損。

  若是此戰漠北滄雲敗了,江北守不住,江南也休想獨善其身。」

  軍報劈頭蓋臉地砸在嚴雎的頭上,蕭亦然緊接著拿出第三封密折。

  「不止如此,浪里淘沙抽調在港船隻百艘,配炮火千數,不日便可經海路,北上入長江口。

  強渡過江,拿下金陵,滅了嚴氏全族,早晚的事。

  就是死,金陵也得死在漠北的前頭。」

  嚴雎恍惚著接過這三封奏疏,渾身戰慄,撲通一聲跪坐在地,腿傷崩裂,血流不止。

  若說杜明棠身死,他尚且仍能辯駁幾分,這三封奏報就是徹底斷了嚴氏的所有後路。

  一旦浙安被拖下水,嚴氏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山河國破,就算舊案翻出花來又怎樣?

  「你看清楚,天下糧倉離了浙安州什麼都不是,你沒有退路,但是漠北有。」

  蕭亦然隨意地在地上劃了兩道彎曲的線,看向嚴雎,「大雍萬里河山,除卻漠北三關之外,並非沒有其餘天險可依——換句話說,我可以退守祁連山或是秦嶺,甚至還可以渡江,退守至長江以南。

  漠北軍南撤,守得要麼是秦嶺腳下寸土寸金、綿延萬里的金鐵礦脈,要麼是浙安萬里沃野,江南良田……這些都是比死守滄雲更明智的選擇。

  有本王在,還輪得到你們姓嚴的來搞南北分治,建南雍朝嗎?」

  蕭亦然拍了拍手,站起身,繼而望向刑部衙門內的所有人。

  「你們以為,漠北是為著誰在死守國門?是為朝廷,為皇帝,還是為著裹挾皇權,號令天下?國將不國,何以家為,為將者,寸步不讓的是國之河山,不是處心積慮翻出的陳冤舊案,更不是先太子授意元輔與否的猜忌。

  本王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送上皇位的是怎樣的天子,嘉禾蔚生,王者德盛,陛下他不是誰的兒子,他就是嘉禾帝。」

  *

  酉時,作噩,萬物皆芒枝起,雪暗天地。

  中州夜色愈濃,蓬鬆的新雪吸納了所有嘈雜,鋪天蓋地的素縞落下,天地間一片寂寥,寥寥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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