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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戰事之慘烈,炮火烽煙踐踏之下,戰死之人幾乎無有失身,只留下一紙輕飄飄的名姓記載,記載其曾參軍為國,戰至身死,殉於河山。

  這數十個壘起的木箱——就是死於永貞三十二年,天門、雁南、滄雲關的所有將士之名,共計十三萬八千餘人。

  嚴雎躺在箱子前喘著氣,滿身是血,猩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袁釗,「我等今日以整個浙安州為餌,陛下一定會為天門國恥翻案!」

  袁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斑駁的甲冑在日光下映著血色,冷聲道:「我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

  關門,放袁釗

  ————

  第110章 風流事

  一整日都不曾露面的嘉禾帝,傍晚時分方才姍姍來遲,召見了通政使和刑部尚書。

  天色已暗,御書房尚未掌燈,只一盞昏暗的銅燈立在桌案前。

  沈玥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桌案,上面只有一紙被雨水打濕的訴狀,字跡污濁,通政司甚至連個謄抄的書吏都沒有安排,就這樣任由模糊的狀紙隨意地擱在了御案上,分明是未將嚴氏倒行逆施的喊冤之舉放在眼裡。

  沈玥對這些細枝末節心知肚明,「就這些了?這就……沒了?」

  「是。」張庭略回稟道,「昨夜浙安水師冒充商船偷渡一事,兵部回稟後與工部戶部,正在議是否趁此之機整修河道,清淤修堤,借修繕工程堵死水上這一條路,不給賊人留下可乘之機。」

  「運河確實要修,朕心裡已有章程,過了這個關口朕便歸整策論與諸卿共議,但眼下還是暫緩吧。」沈玥笑了笑,坦誠道,「戰事在即,朕沒錢。」

  「……」張庭略頓了一下,「是。」

  「朕方才回宮之時路過大雍門外,好大一灘血,袁大將軍應是將人打得很嚴重罷……」

  沈玥將話頭轉回來,仍有幾分不可置信地問:「按祖訓,阻礙登聞鼓喊冤面聖的官員,當立斬。莫說是這一條,便是他當街行兇,暴打嚴氏一干人等,按大雍律來說,應該怎麼也得判個斬立決。」

  「……」

  階下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弄明白天子聖意。

  陸炎武是了解袁釗那武夫脾性的,雖衝動易怒,但絕不會因泄憤而誤事,若非得了武揚王的授令,嚴氏一干人等如此挑釁還不至於惹得他親自出手,當街傷人。

  可方才他們候在這兒也都親眼瞧見了,蕭亦然和他們陛下一道回的宮,這武揚王的授令和天子諭旨有甚麼區別?哪有才下旨打了人,又要追究判決的道理?

  陸炎武硬著頭皮道:「是。《大雍律》第六十二條,皇城戍衛有傷民眾者,丈二十,流三千里。情節嚴重或拒不悔改者,斬立決。」

  「嗯嗯。」沈玥連連點頭,看向張庭略,「如此之重罪,目無法度,當街傷人,究竟是御史台沒有參奏袁大將軍,還是被你們通政司攔下來了?莫非——是彈劾袁釗的摺子還沒來得及寫完?」

  張庭略道:「回陛下,六科給事中與各部參議通揚運河工事,無人參奏。都察院御史皆在刑部衙門整肅天門舊案卷宗,亦無人參奏。」

  「下頭的人都忙著,那都御史呢?朕記得左右都御史素與仲父不睦,這二人也不曾參奏嗎?」

  「……不曾。」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沈玥搖了搖頭,「朕原以為,光是應付這些彈劾的奏摺,就要費上好大一番功夫呢。」

  雍朝自高.祖立法之日起,專設言官,上諫天子,下察百官,其規制之龐大,權重製深遠勝歷朝歷代。言官鐵筆,素日與漠北一干人等相安無事之時,諫諍就不曾停過,交章彈劾,言辭亢直。

  而今日袁釗在大雍門外,當街暴打嚴氏一干人等,論罪論罰,祖訓禮法在上,於情於理都該有彈劾奏疏上呈才是。然而兩院上下二百餘人,卻全部噤口不言,未有奏諫。

  張庭略沉默了片刻,躬身施了一禮,「回陛下,臣曾於都察院任右僉都御史一職,秉承言官之志。宋司馬光所言『凡擇言官,當以三事為先:第一不愛富貴,次則重惜名節,次則曉知治體。』

  臣莫敢說我朝言官人人皆以此為志,但針砭時弊、剛正敢言者大有人在。

  十年前之國恥,朝野上下有志者筆墨封於匣、肝膽困於世,未能為天門關將士所言,此之國恥亦是言官之恥。

  而今政令清明,御史之言可通九州,言官之筆墨,上為家國,下為百姓,不曾有言,便是大言,與今日袁將軍在宮門外所行之義舉,殊途同歸——我軍忠而捨身之士,天下,當敬之!」

  沈玥看著窗外寂寂如墨的夜色,沉默了一會兒,悵聲道:「是朕低估了杜閣老留下的這滿朝良臣。」

  他轉過頭,看向階下站立的二人,「還要勞煩二位再等上一等,嚴氏此行必有陰謀,翻案與否,朕還要親自見過那些個嚴家人,訊問過後,再做決斷。」

  沈玥撇了一眼桌上糊成一團的訴狀,信步繞到了屏風後更衣。

  蕭亦然斜靠在內屋的椅子上,腦後隨意地枕了一本書沉沉地睡著,手邊是不大的小爐,爐上的茶水滾沸,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茶香四溢,皎白的月影透過紗窗落了滿身,莫名有種寧靜之感。

  沈玥解扣子的手停在半空,半靠在屏風上,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弛緩下來,將眼前人和他身後偌大的沙盤,歸整的河山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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