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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來傳訊的府軍硬著頭皮在前頭帶路,他身後的府軍拉著沉重的鐵皮馬車,車轍滾在地上,發出令人脊背生寒的吱呀聲。

  中帳宴席已散,賓主盡歡,帳門外幾位分舵主早已等候多時。

  鐵門打開,一聲蒼老的嘆息從車內流出,落在噴薄的陽光下。

  在場之人幾乎同時想起了那句話——在朝武揚王,在野謝嘉澍。

  二人皆出身於微末,行走於草莽之間,終憑一己之力,名揚九州。

  謝嘉澍少壯之時,曾帶領鐵馬冰河走上過走鏢行商這一行當前所未有的巔峰,卻在一個「貪」字誘惑之下,徹底走向敗亡,龜縮至河北一隅。

  老驥伏櫪志不改,鐵馬冰河行至窮途末路之時,他已是古稀之年,卻仍能豁出去這一己之身,獨留中州為質,令人心生敬佩又難忍唏噓。

  赤日落滿天地,酷暑的烈陽炎炎似火,燒向地面的一切,竭涸山川大澤,在連綿的軍帳中烙下灼熱的光斑,落在厚重的馬車上。

  馬車外,黎融安排在中帳四周,負責戍衛的府軍似乎嗅到了空中瀰漫著的緊張氣息,皆握緊腰刀,扣住弓|弩,警惕地豎起長|槍高盾,瞄準了這個身形高大、肩背挺直的老人。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這個一襲黑色素袍鬚髮皆白的老人,在府軍的的層層拱衛之下,踏著故鄉熾熱的驕陽,步履蹣跚地朝著多年的下屬和故友們走去。

  一位分舵主忍不住抹了把眼睛,迎上前去。

  蕭亦然嘆了聲:「人老了,總是要葉落歸根的。」

  沈玥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這副輿圖,目光仿佛穿過了皇城的宮牆,中州的城門,陵峽口的溝壑,看到了烽火連煙的戰場。

  沈玥一字一頓地糾正道:「是魂歸故土。」

  嗖地一聲悶響!

  一支羽箭從暗處飛出。

  繼而數支箭矢連發,濺出無數嘭血花。

  「禍難生於邪心,邪心誘於可欲。」沈玥對著手下的丘川郡,低聲念了一句韓非子。

  「黎融表兄處心積慮,要將謝嘉澍獻給鐵馬冰河,他們想拿中州的生死存亡做交易,朕不依。

  朕就是要在他們以為和談將成之時,當著所有人的面,送上這位謝當家的屍首。

  在希望即將達成的那一剎那毀滅,這種絕望的窒息感會比從未見到過光明更甚。」

  謝嘉澍應聲倒地,鮮血浸濕了身下的故土。

  ——沈玥翻開掌心的第一枚籌碼,公諸於世。

  作者有話要說:

  和大家在2022的最後一天相見啦~祝各位小天使們元旦快樂,新的一年繼續努力,好好生活,我們明年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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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心!

  第100章 君豹變

  疾風驟卷校場殘陽,血光與刀光此起彼伏。

  丘川郡外,黑壓壓的兵卒連成一片,先鋒肅然而動,兩軍陣前相對。

  這一夜,琅琊黎氏陣前和談反悔,斬殺謝嘉澍及一干分舵主的消息瞬息傳遍整個河北。

  丘川郡守軍麻布纏額,豁出去魚死網破,在群龍無首的情形之下,直面黎氏三萬府軍的強攻,也絕不肯後撤半步。

  謝家軍人人哀兵死志,先以火油燒其攻城器械,後投石入營,堅守至次日卯時,終等來了以謝二為首的援軍,琅琊府軍回撤三十里紮營收兵。

  琅琊府軍占了先機,原本拿下失了主心骨的丘川郡應不在話下,戰場之勢瞬息萬變,丘川郡久攻未下,琅琊府軍傷亡慘重,回撤紮營時四下里哀嚎遍野。

  次日,軍報一南一北,南向的加急進了中州。

  另一封北上的軍報,則隨著盤旋的鷹隼,落到了茶鹽的城牆之上。

  深夜的茶鹽城,血月當空,沒有一絲風,白日裡的炎炎暑熱還未散去,整個沙堡恍如蒸籠一般,滾燙的砂礫薄薄地覆蓋在血水與屍首之上。

  狼首軍旗筆直地豎在城牆上,下方值守的衛兵,趁著夜色濃重,避開白日的暑熱,正橫七豎八地搬著石塊修補著殘破不堪的城牆。

  袁釗素日裡打磨的一絲不苟的鐵甲此刻也污濁的不像樣子,他髮髻散亂著,唇齒皸裂,帶著七八個人,拖著槍桿子圍在地上的沙坑裡戳來戳去。

  「將軍,從這兒往東八百里都是咱戈壁灘的鹽鹼地,真能打得出水嗎?」一旁的親兵嘶啞著嗓子問。

  「八成不能。」

  袁釗嘴上說著,手下里仍不死心地在地上的窟窿里戳著,「小瞧了誰都別小瞧老百姓求生的能耐,若是這茶鹽城的地下能打得出水,早八百年前就讓城裡人給打通了,哪兒輪得到咱們!」

  「那咱們擱這挖個球呢!」

  親兵索性一屁股癱坐在沙坑裡,舔了口乾裂的唇角,「還不如歇歇勁兒,再過兩個時辰,謝二那小娘皮兒又要打進來,有沒有水的,能有多大區別!」

  「挖不出來也得挖!整個茶鹽城統共就一口水井,且不說夠不夠咱們這萬八千人沾嘴皮子的,但凡這城裡人往裡頭丟點什麼巴豆瀉藥,都夠咱們喝一壺的!」袁釗一槍桿子敲在他的屁股上,「趕緊起來!甭管能不能挖的出水,摳兩個坑出來摞上石頭,叫人守著,最起碼能震懾些個敢動歪心思的。」

  親兵一溜煙兒爬起來,「大將軍說的在理。」

  袁釗丟給他一個水囊:「別貧。趕緊他娘的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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