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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內眾人戳中了痛處,不由得一片唏噓。

  莫說當年的輝煌之時,就是去年的這個夏天,他們也還是手握大雍民生命脈的世家魁首,四大家門下收買拉攏的朝廷大員遍布三公九卿,來年春的瓊華夜宴又能為九州輸送一批最新鮮的血液。

  彼時青雲有路,九州崢嶸。

  所有人都等著瞧年歲漸長的小皇帝,在他們掌控的朝堂引導之下,一步步將天子劍懸到蕭三的頭上。

  待到沈玥親政之時,就是這位這位壓在世家頭上十年之久的武揚攝政王的死期。

  秋獮後,嘉禾帝如期奪權親政,武揚王被迫交出多年攝政之權。

  雖蕭三重傷未死,又拉著一大批世家官上了路,將這些年通過瓊華夜宴拉攏來的世家官一刀砍了個人頭遍野,但仍不妨礙世家眾人彈冠相慶,做好了踩在蕭三的屍首上,分一杯熱羹湯的準備。

  世家眾人摩拳擦掌,意欲大展宏圖,再現先帝永貞朝時四大家的盛況。

  誰曾想,歷史的車輪就從此刻開始發生了偏轉。

  這位承襲了一半世家血脈的小皇帝以北遷流民,開通揚運河,送贓官珍財南下……恰恰就是這些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陽謀,以雷霆之勢,端了謝家的飯碗。

  就在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握在手裡數十年的大雍官道,驛站行商都丟了個乾淨。

  而後,嘉禾帝廢止瓊華宴,一紙清田橫空出世,武揚王率鐵甲南下,打江北,拿秦嶺,攻河北……

  大雍九州的確在嘉禾帝掌政後日月換新天了,天子劍光寒九州,卻是踩在世家腐朽的橫流屍身之上。

  陪侍在側的季賢使了個眼色:「朝廷能夠如此對嚴謝兩家,又能不顧血脈親情刻薄黎氏,今日的諸位,便是我等的將來,前車之鑑就就在眼前,我等雖心有戚戚焉,但奈何勢單力微,備上些許薄禮,聊表寬慰之意。」

  黎融與季賢一唱一和,隨手一揮,眾將士抬進來足足兩箱的珍玉珠翠,貨真價實的珍寶金石,熠熠生輝,端的是誠意十足。

  和談的誠意抬到桌面上,這一盤三方持子的殺棋局方便算是開場了。

  *

  「至於這所謂的和談……」

  沈玥笑了笑:「倒不如說是公然反水,黎融表兄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張胆的與謝家合謀,想來也是得到了太后的默許。又或者說,從一開始太后答應要出兵北上之時,就已經想要要借出兵討伐叛逆之名,公然反水,與謝家軍一道共擒袁釗,合力聯手掉頭,藉此拿捏朕與仲父,再打一回中州的主意。

  這一場豪賭若是賭贏了,太后便能血洗入主中州的敗績。若是輸了,她也只要推出黎融表兄一個替死鬼就好。

  所以,太后才會在黎融表兄出兵之時,特意送去了兩大箱南洋進貢的精品,說是犒勞將士廝殺的軍費,實則是為著收買人心,與河北和談所用。」

  他面上瞧著若無其事,蕭亦然按在沈玥背上的手,卻察覺出了一絲不著痕跡的僵硬。

  三萬府軍,就是琅琊能拿出的極限,此後便再無翻身的可能,故而沈玥這一刀下去,剜掉的不僅僅是黎太后放入河北的三萬府軍,還是他與琅琊黎氏的半身骨血,情斷義絕。

  那一場滔天的洪水,莊學海道喪中途,終究是將母子之間的最後一點情分都斷得一乾二淨。

  蕭亦然並不置喙他的抉擇,只是順著沈玥的話音繼續問道:「陛下要用謝嘉澍,來掀了這兩家和談的桌子?」

  「嗯。」沈玥見他沒有追問,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臉上復又現了笑意,「此等生死存亡之際,區區幾個分舵主如何能做得了整個鐵馬冰河的主?

  黎融表兄做的不錯,若是沒有謝嘉澍,這一場和談的分量,就不足以能定乾坤。」

  沈玥站起身,背著雙手站在河北州的那副巨大的輿圖前,泛黃的牛皮紙上工筆簡陋,談不上作畫技法如何精妙,但卻將山川地貌,官道山路勾勒得極為精準。

  他約莫可以猜得到,這就是鍾五爺留給蕭亦然的遺物之一。

  沈玥將手掌按在了丘川郡前的一點,離城八十里。

  此處剛好便是黎融安營紮寨的方位,分毫不差。

  「鐵馬冰河的九州十八路分舵主,素日裡各守一城,山高皇帝遠的,能力高低尚在其次,忠心不二才是頂要緊的。

  這份兒忠心對的可不是謝家,而是他謝嘉澍本人。

  當年一起打天下,走過山道,睡過草稞,扛過麻袋的交情,自然比太后那兩箱子石頭金貴多了。

  所以這和談的最後,無論雙方達成了什麼條件,最終彼此的目光,都還是會落到這位尚在敵營的家主頭上。

  倘若黎融表兄能交的出謝嘉澍本人,這場合謀方才能落地生根。」

  *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黎融對沈玥能如此痛快地交出謝嘉澍北上,一直心存疑慮,唯恐亂中生變,一路之上防備再三。

  到底是曾經席捲九州,掌握著大雍官道、阡陌交通的鐵馬冰河之主,押送謝嘉澍北上的禁軍都是黎融一個個親自挑選的,都是琅琊府軍中一等一的好手,看守謝嘉澍的馬車內壁夾了特質的鐵板,戍衛的府軍一個個身材精壯,遠盾近槍,列陣講究,暗中還設有弓弩手埋伏……

  黎融將自己不多的行軍之道全部放在了謝嘉澍這裡,嚴防死守,不許任何人靠近,監軍季賢更是一次都不曾接近過謝嘉澍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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