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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家豁出性命,九死一生拼了命生下了他,連看都沒能看得上一眼,就被宮人硬生抱走了,碰不得,瞧不著。羊羔尚且能跪承母乳,他卻沒親近過哀家一天。太孫的衣食有乳母照料,玩耍有四五個大伴守著,識字讀書還有太傅和先生,人人都瞧不上哀家的出身,人人都不許他跟在哀家眼前多說半個字,唯恐他跟了哀家學得一身商賈氣。

  你說哀家生兒不養,是哀家不想養他嗎!是家國天下、士農工商不許哀家養他!」

  黎太后的怒意熄掉三分,圓潤的東珠在她耳邊晃蕩著平靜下來。

  「如今你們個個都來指責哀家的不是,說哀家為母不慈,急功近利,可女子陷在深宮的苦楚無奈,你一個外男怎麼可能明了?

  哀家被送進東宮的時候才十四歲,察言觀色,步步小心,所能做的事無非只有討好太子的那一時半刻。再後來太子死了,兒子瘋了,哀家舉目無親,四下無援。黎氏送進宮去的可不止哀家一個女孩兒,若是那時候連娘家也傍不上了,那哀家的命也就跟個飄萍一樣,早在永貞三十二年,就隨風散了……

  倘若哀家能手握鐵甲十八萬,早叫這中州日月換新天了,何至於皇權淪喪至此!」

  黎太后倔強地昂頭挺著華麗的珠冠,吐字如釘:「夫君和兒子都靠不住,哀家只能給自己另謀出路。無論陛下是傷心也好,絕情也罷,至少如今哀家還能站在這裡與你談一條退路,而不是如當年一般,只能伸直了脖子等死。」

  蕭亦然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太后未免也將陛下想得太冷情了些,若沒有府軍北上一事,太后遷居行宮,不干政事,就算黎氏分崩離析,也可保太后一己平安。」

  「平安?哀家早就是這風浪中人,如何能獨善其身!」黎太后嗤笑一聲,「哀家雖不了解兒子的胃口,但了解兒子的心思。若非在行宮之時,哀家的那位好兒子對哀家動了不死不休的殺意,哀家何至於放著尊榮的聖母皇太后不做,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平白惹得九州口誅筆伐!」

  「太后……」

  「陛下執意不肯放過哀家的仇怨——癥結還出在你的身上。」黎太后打斷他的話,「不然你以為,今日哀家為何會容你一個外臣,在這裡置喙哀家的家務事?」

  黎太后疾步走過來,隔著屏風冷聲道,「你可知道,當初你攻下江北的那兩萬鐵甲軍,在途經琅琊南下的時候,他是如何去京郊行宮求哀家借道的?」

  「……」

  蕭亦然無言應答。

  今春三月,謝氏霍亂中州,鐵馬冰河斷供,江北通州的孔衡死守不出,他手裡只有區區兩千兵。

  軍情似火,中州無糧,沈玥才剛因著內府庫貪墨一案處置了黎元明父子,與太后離心,為著他滯後的鐵甲軍行兵,特去京郊行宮向黎氏太后賠禮,請琅琊借道。

  內情沈玥在信中隻字未提,依他報喜不報憂的性子,蕭亦然只猜測,太后會藉此刁難他,或是被逼著應許了什麼好處,私下裡又達成了什麼交易。

  至少這件事怎麼看吃虧受委屈的人都是沈玥,總不至於因此成為黎氏北上中州的導火索。

  「他質問哀家,你身上的毒,是不是哀家所為。」

  蕭亦然一愣,胸腔里那顆備受折磨的心臟卻先他一步反應過來,咚咚作響。

  黎太后繞過屏風,立在飛龍在天的龍首處側目看向他,一雙上挑的鳳目眼含凌厲。

  「現在……你還認為,他會讓哀家全身而退嗎?」

  作者有話要說:

  憨批作者以為自己度過了卡文,實際沒有。。。暫定每周五更吧,規律一下更新時間,我捋一捋,下章可能高能。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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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蝕骨毒

  蕭亦然很少有這樣情緒接近失控的時刻,胸口像被剜出一個巨大的空洞,冷風肆虐。

  蝕骨毒。

  過去五年,這一杯毒酒鎖進了他的氣血,蝕淨了他的每一滴骨血,浸爛了他的忠肝義膽。

  觸之,劇痛難當。

  他這一身被摧毀的武藝,是少時懷著滿腔熱血,日復一日,夏伏冬九,沙場校場,搏命廝殺,流了無數血汗,換了一身傷病摔打出來的。

  他也曾於內憂外患、家國存亡之際挺身而出,扛過軍旗,殺過韃撻,箭射鬼赤,縱馬彎弓於陣前,力挽狂瀾於既倒,威震三軍。

  可如今,這一根頂天立地的脊梁骨,滄雲關數次倒塌的城牆沒有壓垮,韃撻刁鑽毒辣的彎刀也不曾斬斷,卻毀於區區一杯毒酒。

  百鍊之鋼,一夕蝕骨。

  這是折辱武將最陰狠的法子。

  他寧可死在北戰韃撻的沙場之上,也好過活著忍受這副日漸羸弱的身體。

  「為什麼?」蕭亦然艱澀地問,「若太后當初不放心我統兵攝政,不信我會放權給陛下,大可以擺一道鴻門宴,三刀六洞給我一個痛快,臣絕無二話,何必用毒!」

  「飛鳥未殺盡,焉能藏良弓?」

  一聲悶雷在頭頂炸開,陰沉的天幕被撕開一道犀利的口子,暴雨傾盆落下。

  「一刀殺了你,難道哀家的兒子就能坐穩了江山?」

  黎太后步步逼近,「除了蝕骨毒,還有什麼法子,可讓你力保哀家的兒子十年,再為大雍朝流盡十年血汗,還能在整肅河山、朝政清明之後,如期放權,安心歸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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