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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①:天下黃金歸朔漠,南中白骨蔽郊墟——《十四礪二首其一》

  野史傳說,李自成兵敗潼關商洛,曾於秦嶺開掘採金,為後來東山再起積蓄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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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子母心

  時入六月,初夏的天氣變得極快,一早還晴朗著的天氣,過午後倏地起了風。

  每臨大事有靜氣,四下里風起雲湧,同一道宮牆內涇渭分明地劃出兩道勢力,處於風口浪尖上的乾清宮卻沉靜如海,軟禁中的天子和武揚王一個比一個能沉得住氣。

  乾清宮大門緊閉,外面的消息一個字都傳不進來,文喧鬧得最過火的時候,黎融招架不住,只能去請沈玥出面,安撫一二。黎融謹慎再三提防沈玥,但終究難防人之口,沈玥還是帶回了廣川攜鐵甲八千餘人從漠北歸返的消息。

  蕭亦然對他親自帶出的兵將心中有數,不僅路線動向測算的一清二楚,就連廣川歸返的日子也大差不差。

  這一柄殺人刀的歸位,意味著黎氏北上這一場鬧劇,也終於到了要結束的時候,左右不過便是這一兩日的功夫。

  沈玥心裡清楚,一旦乾清宮的大門開了,事情見了分曉,就算再如何捨不得,他也沒有再留人住在宮中的理由。

  說起來,他自十四歲那年,因蝕骨毒與蕭亦然疏遠後,便沒再有這樣的機會和他共處一室,較之前些時日險象環生的局面,現下這份平靜倒是十足的難得。

  沈玥夜裡仍舊睡不好,那場滔天的洪水雖散去了,莊學海的死,太后的冷情都在他心裡留下了一片淤泥灘涂,好在蕭亦然日夜守著,沒有給夢魘造訪的機會。

  如果和朝思暮想了數年的人同床共枕,還是驚夢而非繾綣,屬實也太不解風情了些。

  何況,龍床上還放了一柄開刃見血的橫刀,據他仲父所說凶煞之氣可鎮邪祟夢魘,楚河漢界似的橫在二人中間。

  沈玥微妙地向他抗議了幾句,十歲時蕭亦然哄他睡覺用過的招數,到了二十歲還在用難免有些許難為情。

  蕭亦然認真地看著他問:「你確定不想要這刀?」

  沈玥頭還沒點到下巴上,蕭亦然便繼續說道:「如果沒有這刀隔著,那我就得避嫌去睡外間宮人的值房,你可想好了?」

  「……」

  沈玥的臉倏地紅了。

  嘉禾帝能屈能伸,當即委婉地表示自己還是需要再慎重地想一想。

  他畢竟已到了快及冠的年紀,這點難為情也不是不可接受。

  只是往後幾日,沈玥瞧見這柄刀都要繞道走。

  蕭亦然午後風起時便坐在廊下鐾刀,銀槍擱在身邊的長椅上,手邊擱著一盆清水兩摞干巾,水波落在刀尖上,折射出鋒利的光。

  沈玥就遠遠地坐在亭子裡,隨意地撥弄著琴弦。中州遭災的時候古琴也浸了水,漆木雖無礙但弦音卻亂了,沈玥重新擰了琴軫,撥弦試音。

  山雨欲來,清幽的微風穿過長廊,啞澀凝滯的琴音漸漸順滑流暢如珠玉濺落,繞砌長廊聲幽泉。

  一曲方落,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

  幽閉多日的乾清宮開了門,黎氏掌慈安宮的太監前來,請武揚王去御書房詳談。

  蕭亦然迎著雨簾舉起刀相看,寬刃長身,雖長三尺九,但前劈翻轉都極為趁手,跟著他在秋獮和江北戰場上見了殺氣,刀光斬落雨簾,鋒芒肅殺。

  沈玥多少可以和這刀和解了,他站過來適時地給蕭亦然遞過刀鞘:「先前除了這桿槍,我從沒見仲父親手打磨過旁的兵器,仲父如此心儀這柄橫刀?」

  「嗯。是好刀,對我的脾性。」蕭亦然收刀歸鞘,和長|槍擱到一塊兒,「這桿槍是二哥初入編的時候自己畫了樣子鍛的,大哥是一把三尺長的□□,我入編的時候比他們都還小兩歲,沒個定性,沒挑出過心儀的兵器,這還是我頭回用從開刃到見血都跟著我的刀。」

  「那照俗常,這就是仲父的佩刀了,該給它起個名字。」沈玥接過刀,手指不動聲色地順著刀上的明珠緩緩地摩挲了一圈,在摸到裂縫的時候心裡一緊,抬頭正瞧見蕭亦然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沈玥一時有些拿不準,他到底看破這珠子的玄機沒有。

  蕭亦然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刀是你送的,名字你自己想。」

  他站起身,將銀槍也交付到沈玥手裡,示意他替自己收好。

  二人並肩穿過長廊,朝著候在宮門外的太監走去。

  事情籌謀到了這個地步,終於到了要見分曉的時候,沈玥心底多少有些憂慮,但又恐憂心的話出口不吉。

  他撐開油紙傘,罩在蕭亦然的上方。

  「仲父……若是雨下得大了,我去接你回來。」

  他寒疾初愈,這樣的天氣本不該出門受風,蕭亦然正要回拒,偏頭去冷不防瞧見沈玥的眼神。

  少年人烏髮木簪,英挺的眉眼沾了細細的雨水,襯得列松如翠,隔著氤氳的霧氣都攏不住的憂慮朝他看過來。

  他秣的殺人刀,他抹的亂人弦。

  「好。我等你。」

  蕭亦然應了聲,從他的手中接過傘,大步流星地走進風雨中。

  沈玥佇在門廊下,默不作聲地瞧著他走遠的背影。

  出了乾清門,御林軍帶刀立於檐下,氣氛蕭殺,令人聞之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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