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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釗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的匣子,扔到了陸炎武的腳邊。

  「還得勞煩鐵筆判官再接再厲,繼續為我大雍朝鞠躬盡瘁五十載。」

  *

  暴雨傾盆,陰雲翻滾,黎明的天光落在樹林裡,周遭一片死寂。

  張之敬是漠北第一批鐵甲,為著打韃子的伏擊,能在乾涸的戈壁沙漠裡,刨個坑一埋就是一整日,不急、不躁、不動,大隱如斯,仿佛真正的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

  以一人之力,對上千百倍對自己的一切攻防之術最了解的人,饒是草原上最滑不溜手的老泥鰍,也漸漸吃力,包圍圈愈來愈小。

  重圍難逃。

  再難也要拖住這一隊叛軍。

  張之敬深吸一口氣,再度抽身遊走,他眼睜睜地看著周遭的鐵甲軍鎖定自己的位置,悄無聲息地蔓延而來,只消不到盞茶功夫,他就會暴露在眾軍包圍之中,插翅難飛。

  他在眾軍的包圍收縮中飛快地盤算著。

  從他展開空白聖旨的那一刻起,張之敬立時明了——他們這一支傳旨的分隊就是引蛇出洞的餌,蕭亦然早知道鐵甲軍內有內鬼。

  很顯然,蕭亦然並不能鎖定叛軍的身份,甚至於對他也並沒有絕對的信任。

  ——誰也不知他們護送的,實則是白紙一張。

  南苑只來了三千人便出了鍾倫監守自盜,北營五萬鐵甲,又該有多少人牽涉其中?

  若北營兵馬不可調動,蕭亦然還能有什麼後手?

  咔嚓嚓!

  張之敬倏地一躍而起,扣響手中的弩機,短箭無法刺穿騎兵的重甲,只能微微阻礙馬匹一瞬,電光火石間,他打挺躍起,飛速朝著反方向飛奔。

  誰也沒有想到,他不躲不逃,直奔眾軍而來!

  抓鉤自他腰間騰空而起,深深釘入樹上,他借力騰空,扔下那道空白的捲軸,直直飛躍至廣川面前,廣川會意,迅速站起轉身。

  長刀凌空而下,劃開他腕上的繩索,廣川一聲呼哨響徹林間。

  電光火石之間,身負百斤重甲的叛軍還未來的及調轉馬頭,又被聞聲而來的戰馬阻攔片刻,廣川一隊俘虜已盡數散在叢林之間。

  張之敬身上的鐵索已被叛軍割斷,他凌空跌落,起身偏頭啐了一口血水,仰視著鍾倫。

  「鍾五爺,你輸了。」

  鐵甲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只要於叛軍的刀下走脫一人,其身份便會暴露。

  「我可以逃。」沉默片刻,鍾倫說道,「只要我現在逃入北營,匯集了其餘弟兄,出臨閭關進了河北州,鍾家與鐵馬冰河便會保我等性命。」

  張之敬遺憾地搖搖頭,示意他打開手裡的聖旨:「你不是輸給了我,也不是輸在方才念舊情心軟,沒有盡數殺了我們。從你踏出南苑來截殺聖旨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

  蕭亦然必定留有後手,至於是什麼,他也不清楚,但他決定賭一次。

  漠北的蕭三公子,沒有長兄之勇,次兄之謀,更沒有其父的軍心愛戴,只不過是「三子亦然」——一個最末流的掌旗手,但他的旗,從沒有倒下過。

  畢生周旋於敵營,隱匿於黑暗中的老泥鰍,主動暴露自己,放走俘虜,深陷重圍,賭一把——

  就賭這次,蕭三公子的旗,也不會倒。

  鍾倫握著那一張白紙,默立雨中。

  官道上,馬蹄漸鳴,隆隆作響,影影綽綽的軍旗漸漸從遠處顯現。

  袁釗一馬當先,沖在最前方。

  他奉武揚王之命夜出南苑,潛入中州,解封四城,率皇城禁軍衛率,前來圍剿叛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ZERO的營養液 4瓶;

  比心~

  第47章 青山絕

  冰冷的雨水落在掌心,順著指縫間滴答落下,霎時一片殷紅……

  蕭亦然猛地驚醒。

  黃昏時分,火光與廝殺都已停了,一盞昏黃的油燈點在窗前,下了一整日的雨,屋內四下潮濕,海牆內這一日流的血匯著雨水,血腥氣彌而不散。

  「老三,弄醒你了?」袁釗半跪在床頭,正小心翼翼地解他右手的繩子。

  他剛從外面回來,衣服濕得能擰下水,順著他的動作,水滴在蕭亦然的手上,見他醒了,不好意思地沖他嘿嘿一笑。

  他半晌解不開沈玥打的繩結,索性摸出別在小腿的匕首,一把割了繩子。

  蕭亦然頭昏沉著,瞧著一片昏暗的屋子,問道:「什麼時辰了?」

  「酉時了,姜叔說你睡了一整日。」袁釗胡亂搓了兩下他冰涼的手,塞回被子裡,瞧著他蒼白的臉色,又忍不住拍了兩下,「怎的之前在漠北,沒覺著你身板兒有這麼脆呢?」

  蕭亦然含混道:「許是上了年紀吧。袁大將軍身板好,穿著濕衣不怕著涼。」

  袁釗對蝕骨散一事毫不知情,不疑有他。他連著跑了兩日,餓得前胸貼肚皮,實在扛不動這一身甲,起身卸了甲,脫下長靴,倒了倒裡頭的水,順手扔了出去。

  副將打了熱水端進來,言語飛快地回稟這一日南苑的形勢:「今晨王爺帶頭清理的文臣共九十八人,政令暫且封停,六部閣臣正在議王爺的罪,皇上的意思是……」

  「他敢有什麼意思?老子剮了他!」袁釗橫眉一挑,匆匆地抹了把臉,套上衣裳拔腿就往外走,「老子這就去會會那幫糟老頭子,還想不想活著出南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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