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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玥嗤笑一聲,收回了手:「令姐是女中豪傑,接手六坊朕也放心。既然仲父做了主,那便勞煩姜少爺辛苦走這一趟,回來後立了功,朕封你個爵位玩一玩。」

  姜帆一聽這話,立刻破涕為笑:「皇帝哥哥這話當真?也不必封的高了,有個名頭就行,阿姐便再不能隨意地讓我跪祠堂了!」

  沈玥輕笑著點點頭。

  姜帆仍舊傻傻痴笑著,仿佛陷入了升官發財的美夢而無法自拔,又蹭上前來拽著沈玥的衣擺,笑嘻嘻地問:「六郎,那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莫急,還要等一個人。」

  姜帆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疑惑,卻又識趣地沒有再追問,恭敬地施了一禮,退出了王帳。

  沈玥微微向後坐下來,慵懶的目光落在姜帆歡喜雀躍的背影,似乎透過他這一層怯懦的皮,直戳其內里某些不為人知的特質——四大家裡,絕沒有真正怯懦無為的紈絝子。

  今日姜帆能想得出事後再到自己這裡來反咬一口,看來上次被坑走了龍舟之後,這小子也沒少長進。

  袁征那性子,是他打小就清楚的,莽撞大膽,揣不住事。

  眼下局勢未明,若再讓蕭亦然身邊的那些個莽漢同姜帆一道南下,一旦讓姜帆堪破了他們的計劃,無人掣肘他定會臨陣反悔,鬧得個鎩羽而歸。

  可若是不派蕭亦然的副將,袁征那個小刺頭又勢必會搬出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那套,不肯聽他的調遣。

  沈玥頭痛地捏了捏眉心,默默地轉向身後的內室……

  蕭亦然只從他的隻言片語中,就猜出了他打算以紅樓同姜家做交易,追龍舟改道運糧的計劃,還親自出手,替他擔了這些威逼利誘的干係,想必南下之人,他也已經順勢替自己做好了安排,只待他放手一搏。

  他這位被綁床頭的好仲父,不僅和他有著驚人的默契,且傷重至此還在為他鋪路。

  沈玥忍不住站起身走過去,遠遠地看了一眼似乎還在睡著的蕭亦然。

  天光已然大亮,風雨洗鍊過後的暖陽曦光順著床幃灑在他身上,光影將他原本凌厲的輪廓勾勒的平靜且柔和。

  沈玥微微低下頭,上挑的眼尾就帶了些笑意。

  他轉身伏案,抽出一張空白的信箋,一筆一划堅定道:

  袁征親啟。

  爾深入江浙腹地,府督水師龍盤虎踞,鐵馬冰河行陌交通,浪里淘沙立場未定,此改道之法實為虎口奪食,一步踏錯必將墜入萬劫不復之地。

  今有錦囊計三封,啟於危急之時,可助卿一臂之力。

  第46章 中州亂

  中州四城,內九外七,合十六道城門。

  每日食時,明典撞鐘,開城門。

  一早候在街頭登記完畢的男女老幼,便會整齊地朝外走,外頭的車馬、騾車也會迫不及待地登記入城,伴隨著城門處早點攤油炸的面點和滷煮的肉香,踏入繁華的雍朝古都,各奔東西四城,一個接一個的坊市走下去,陸陸續續地散在街巷裡,走入尋常百姓家平凡的一生。

  自天子出巡秋獮之後,這樣熱鬧的場景已經足足封停半月有餘,其中雍定門是從正南入中州的通衢要道,封的最死,除卻門千總帶兵日日巡防,京衛指揮使也日日守在雍定門的灰筒瓦樓里。

  這日平旦,天還沒放亮,羽林衛張超就拎著馬鞭跨進城門樓,隨手一鞭子敲在懸著的銅鈴上,裡邊正燒水煮早茶,幾個穿著短衣的兵卒聽了鈴急匆匆地從伙房裡跑出來。

  「今兒哪個司鑰?」張超自顧自地拎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不想發配上漠北當邊軍吃沙子的,卯時一到,都到牆樓子上候著去!」

  「是是是,謝大將軍的提點。可是……今兒要開城門了?」王三趕緊拿手抹了桌上的瓜子花生殼,擱上外頭將炸出鍋的酥油果子。

  張超將餅子嚼的嘎嘣脆,劈臉斥道:「別他媽的就知道吃!上頭的信兒,今個等著聽聖旨,南海子那邊要來人,第一個走的就是雍定門。」

  他一仰頭,接住了指縫間流下的酥油,偏頭瞧了外頭黯淡的天色:「瞧這天,像是要落雨。」

  還真叫他說著了。

  卯時剛過半,一場突兀的暴雨倏地從天而降。

  城門樓上站崗的個個淋得透濕,風大雨冷,候著聖旨誰也不敢動。

  王三抖著懷裡的鑰匙匣子,湊到張超面前:「大將軍,這聖旨……咋還不到呢?」

  「他娘的,不應該啊。」張超「呸」了一口吐掉嘴裡的瓜子皮,抹了把臉上的水,「陸判官一大早喊十二衛的弟兄們穿甲帶兵的來城門樓子上候著,就為了消遣老子呢?」

  此起彼伏的呼喝喧囂,伴隨著驚雷炸響城門。

  眾人下意識的往下頭一瞅,南城的百姓們不知從何處得了今日解封的消息,男女老少挑擔拎筐,騎馬趕車的商行,齊齊湧上街頭,你推我搡地喧譁著朝著門處擠過來,甚至在視線可及的更遠處,還有更多被封禁城內的民眾正在朝城門處擠過來。

  「民變了!」

  張超最先反應過來,他捏緊馬鞭,抬腿就是一腳,踹在離他最近的城門卒屁股上,飛奔下城樓,高聲喝道:「搖鈴!放焰火令!」

  連續不斷銅鈴聲從城門的翁樓各值室響起,整個中州城像是澆上了滾油的火堆,喧囂的警鈴此起彼伏,通紅的焰火一道道從外城七門上紛紛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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