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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齊兄也是打算這樣回稟閣老的嗎?還是說,思齊兄打算行都御史之責,聯名上奏,誓要替那百官討個說法,要了他武揚王的性命?」李元仁斂了笑意,正色道,「為著穩定今日的局勢,閣老不惜封停政令,思齊兄身為閣老的學生,怎麼就不能明白他老人家的深意!」

  季賢猶自不服:「我不知老師,難道你這等世家官就知?」

  「罷罷……我便同你兜個底。」李元仁將他拉至僻靜處,低聲道,「而今武揚王重傷,陛下親政已然在所難免。但陛下到底年輕資歷淺,又被架空了這許多年,既掌不了漠北的兵,也控不住內閣,沒有武揚王壓制著,昨日掉腦袋的那批人還不掀翻了天?

  殺了這批作亂的世家官,趁著瓊華宴再提上來一批,那就是陛下的嫡系,是他親政掌權的根基。此計傷的是閻羅,殺的是叛賊,得利的是陛下,思齊兄這樣不依不饒,莫非是見不得陛下的好?」

  季賢神色凝重:「李尚書說哪裡的話?世家官貪墨大贓、本就該殺。只是我不知,老師費盡心力,為陛下肅請朝廷,這分明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究竟為何不能就事論事,藉機論武揚王的罪?斬草不除根,他兵權在手,早晚要生大患!

  若只因陛下方才說的那些君臣情誼,背信棄義之論,那我是半個字也不信!」

  「你信不信不要緊,要緊的是天下人信不信!」

  李元仁語重心長道:「武揚王掌權十載,他會不知這屠刀揚起,便是一步走向絕境的死棋?同謀逆的罪,到底與真謀逆是兩回事!他願為陛下鋪路而死,陛下便不能因此而殺他,至少不能因此事而殺他,不然讓北境浴血奮戰的衛國公如何自處?南苑和北營的這些鐵甲軍又如何收場?就……就你看看你眼前這些個漠北的鐵疙瘩們,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陛下,殺了他們的統帥不成?

  中州還亂著,嚴家鬧得不比他武揚王更歡騰?陛下手下無兵無權的,真要殺了蕭三,能指望誰去給他滅火?是少師你還是尚書我?說一千,道一萬,眼下飛鳥還在天上撲棱著,陛下的這齣君臣情深,也就還沒到落幕的時候。少師你看他蕭三再如何不順眼,也得要沉得住氣,莫要再叫陛下夾在中間,兩頭為難。

  我這樣說,你總該明了吧!」

  季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明了。」

  李元仁又怒又氣:「季思齊!你年紀輕輕,怎的如此冥頑不靈!」

  「我不明了——李尚書同我素無往來,今日卻如此推心置腹,是何緣由?」季賢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莫非……您那位寶貝兒子,要從漠北回來入今年的瓊華夜宴?」

  「正是。正是此事。」李元仁立刻斂了怒容,換上一副諂媚的笑顏,「思齊兄是當年名震九州的魁首,又是帝師,若犬子能……」

  「不能。」季賢乾脆利落地拒絕。

  「思齊兄謙謙君子,和光同塵,哪就有如此絕對之事?犬子聰慧,必不辱沒了思齊兄的絕世大才。」李元仁討好地笑道,「知你不結朋黨、不屑攀附,我早已同嚴家斷了往來。若非如此,昨夜那閻羅清洗南苑怎會沒有我李元仁的腦袋?思齊兄家裡尚有八十老母奉養,我那裡有上好的林下參……」

  「……」

  季賢推開他的傘,頭也不回地走進雨里。

  *

  鐵甲軍穿營而過,姜帆鬼鬼祟祟地從外面伸了個腦袋進來。

  他是蕭亦然放話請進來的,守衛並沒攔著,姜帆瞧見朝臣大員們走了,立刻一個箭步竄進來。

  「皇帝哥哥!」

  姜帆渾身被雨淋的透濕,揪著沈玥的衣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閻羅血煞不僅打算謀逆篡位,還擅自做主拿金玉良緣的產業騙他家姐,將他換去江南做那一不留神就掉腦袋的險事……

  出乎意料的是,沈玥非但沒有生氣,甚至在聽完他的哭訴以後,竟然還笑出了聲,先前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心情頗好地扯過一張奏摺讓他把臉擦了。

  姜帆當然沒那個膽子拿奏疏擦臉,他扯起衣袖抹了把臉,惴惴不安地打量著小皇帝的反應。

  「姜少爺也算是場面人,看在咱們素日一道玩的份上,朕便不妨跟你透個底,六坊紅樓面上是金玉良緣的產業,暗裡麼……」沈玥笑了笑,下意識地就想去摸自己腰間的摺扇,卻摸了空。

  他停頓片刻,輕輕拍了拍姜帆的臉:「先前朕年少孟浪,貪玩了幾年倒也算不得什麼,只是現今朕掌了朝局,手底下再掛著這些,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豈止是說不過去。

  若沒有方才蕭亦然的殊死一搏,讓幕後之人奸計得逞,再聯合黎家將皇帝執掌金玉良緣,與六坊紅樓的瓜葛掀到明面上,必將朝野震動,眾叛親離。

  他初掌政權,手裡無兵無錢,又失了人心,天下糧倉再以中州的糧行拿捏他,簡直易如反掌。屆時,蕭亦然以鐵血手腕鎮壓了十年的四大家便可藉機再度翻身——這才是幕後之人火燒中州,霍亂秋獮的最終目的。

  故而,他才剛查出黎元明參與了中州之變,就藉機剁了黎沐的手指,第一時間同六坊紅樓做了切割。

  沈玥手上還帶著未乾的血漬,濃郁的血腥氣拂在姜帆的臉上。

  他呆若木雞地愣了片刻,陡然回過神來,一屁股跪坐在地,忙不迭地再三點頭保證:「皇帝哥哥放心,我絕不敢出去亂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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