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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天門關的八萬將士究竟是如何在一夕之間被滔天火焚,其中的內情和干係還是他到了中州後方才知曉。

  兩年後,永貞帝殯天,他率鐵甲軍南下擁立新帝,陸炎武親審世家叛國,勾結韃撻出賣軍情一案時,他才在案卷之中一點一滴地觸及了當年鮮血淋漓的真相——問題就出在當年天下糧倉送往天門關的那批軍糧上。

  那是一批生了霉斑的糧草,以至於將士們吃了之後,腹瀉不止,甚至連槍都提不動,韃撻可汗鬼赤便是在此時看準了機會,勾結內鬼,大開城門。

  駐守天門關的那些大多是漠北軍中的精英,素日裡能夠以一當十的好手,卻因一口有問題的飯食而丟了性命。

  韃撻在城中大肆屠戮,甚至以屠戮為樂,城中屍山血海,猶如人間煉獄……最後,可汗鬼赤下令一把火焚盡了天門關,這些以死殉國的人屍骨無存,只剩下被斬下計數,用作統計軍功的左手。

  當年的慘案太過觸目驚心,他並沒有質疑過天門關慘案中的細節——那批生了霉斑的糧草。

  自江浙往漠北送糧,橫跨千里,即便是鐵馬冰河的腳程也要走兩個多月,未免路上生霉腐敗,送的都是乾糧,且多半撒了生石灰等吸潮防水,從不曾過這樣嚴重的紕漏。

  退一步講,就算是軍糧生了霉斑腐敗,漠北軍上下一體,軍將都在一個鍋里吃飯是多少年不變的規矩,他二哥蕭平疆也絕不可能置之不理,放任發霉的軍糧進了將士們的口腹。

  蕭亦然:「阿釗,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當年出事的軍糧,或許不是生霉,而是出了什麼更嚴重的問題?」

  「有可能!」

  袁釗猛地一拍大腿:「當時你去了中州不知道,我聽說老國公當時也猜測過,甚至還發文牒給朝廷質疑過這回事,會不會是他們在軍糧里投毒下藥,要不怎麼就能在一夜之間,放倒了整個天門關所有的將士們?

  但是吧……這事咱們也沒有證據,當時那批有問題的軍糧連帶著天門關一起,早就被韃子給燒成灰了,所以咱也只能聽憑朝廷這些人和嚴家瞎說。」

  「所以,嚴家才在先帝駕崩前,急三火四地令唐如風殺了自家的商行百餘號人滅口,其目的——就是為了掩蓋這批軍糧的問題,做成死無對證,徹底將其打成生了霉斑這樣不大不小的過錯。

  當時南下審理這樁滅口案的人,就是陸炎武。所以……他應該是查出了什麼內情,卻又因為某種原因寧肯棄官不做,也要秘而不發,甚至還順水推舟地將軍糧生霉做成了實證,寫進了最終的案卷里。」

  袁釗沒說話,只別過頭去看了吊著的唐如風一眼。

  蕭亦然明白他的意思,這其中內情,或許就是唐如風要殺陸炎武滅口的原因。

  天門之變、永貞國恥,是每一個親歷其中之人永遠難渡的夢魘。就算早在嘉禾元年,此案便已經了結,涉案者有一個算一個,盡數被他坐鎮監斬。可以說,如果沈玥沒有勾結嚴二,在眼下這個關口上送進唐如風搞這一場荒唐的刺殺未遂之舉,或許他們永遠都不會舊事重提。

  如果當年因為不是糧草生霉,那又會是什麼問題?

  如果他們當真從唐如風口中得知了當年之事,背後還有更喪盡天良的陰謀內情,他們當真能忍得住,不與嚴家拼個你死我活?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難怪沈玥會如此積極地將唐如風送進他的手裡。

  「他娘的擺明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袁釗一拍桌子:「老三你別攔著我,我今天說什麼也要從這孫子嘴裡把話審出來!」

  蕭亦然趕忙攔住他:「你再折騰這雙劍如風,仔細這人折在咱們手裡!」

  袁釗氣得雙目赤紅,雙手顫抖,死死盯著蕭亦然:「老子豁出命去打仗,死在韃子手裡,老子他娘的認了!到了下頭閻王爺也得敬老子是條好漢!可不明不白地冤死在自己人里,這他娘的算什麼事!這事你能忍,我可忍不了!」

  「阿釗!」蕭亦然一掌拍上他的肩頭,「若不是因為他們是冤死的,我們何必南下,你又為何會站在這裡!害他們的人八年前就挫骨揚灰了!我們的大仇早報了!你就算不能忍又能怎樣,難道你要跟著下地府再去殺那些人一回嗎!」

  「我……那我們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嗎?老三你拍著胸脯說,能對得起當年的弟兄們嗎!」

  「活著的弟兄難道你就不管不顧了嗎!」蕭亦然一把給他拉了回來,低聲呵斥道,「眼下已經可以確認,嚴家當年定在軍糧里做了大手腳,正因如此我們反而不宜聲張。

  萬一此事流傳出去,我們對金陵是打還是不打?

  不打——對下面的弟兄們沒法子交代,可真要打起來,我們事先毫無準備不說,眼下的軍糧還連一粒米都沒見著,貿然開戰,今年漠北的輜重糧草又從哪兒來?我們圖一時痛快,快意恩仇了,心裡舒坦了,同嚴家撕破了臉,可你讓北邊的兄弟們今年怎麼過冬?去戈壁灘上摳石頭蛋子回來烤著吃嗎!」

  ……

  袁釗一肚子火氣都叫他給罵涼了,憤憤地坐回到椅子裡,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發愣。

  他低聲喃喃:「那我們就看著這事這麼算了?那些作孽的人死光了就算完了?八萬人啊……那都是我們娘生爹養,活生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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