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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知。」晏陵緩聲道:「郡主今日可還欲殺我?」

  夏日燥熱的風戛然而止。

  溫月聲對上了他不帶任何情緒的眸,這人容貌傾絕,可眼底卻好似籠著深霧,與人交談時,分明人就在眼前,卻仿佛隔了千萬重山。

  「可是。」溫月聲眼眸黑如夜,她聲音輕淺,一字一句仿若都帶著些微的冷香:「帶著沾了血的劍入佛堂。」

  「晏大人這可是瀆神哦。」

  晏陵眸微動,稍錯身,目光卻落在了她的頸後。

  瓷白如玉的肌膚上,盛開著一朵火色的蓮。

  紅而灼眼。

  「晏大人。」蕭縉快步行來,他身側的內侍嗓音尖利。

  晏陵收回眸,對上蕭縉幽沉的眼:「宮宴將要開始,晏大人怎還在此處?」

  他復又看向溫月聲:「太后要見你。」

  旁邊的晏陵已頓住腳步,蕭縉微頷首,抬步示意溫月聲跟上。

  晏陵立在原地,直看到他們二人身影消失在了長長的宮道上,方才轉過身。

  他身後的小廝輕聲問道:「主子,可是去宮宴處?」

  晏陵聲色冷淡:「回府。」

  要見的人,已經見到了。

  那邊,蕭縉本打算讓宮人領溫月聲去慈寧宮的,可一路行來,溫月聲一改往常,既沒有纏著他多言,也不似從前那般故作姿態,唯有身上淺淡的檀香浮動。

  蕭縉眼眸幽沉,思緒間,已跟她一併進了慈寧宮。

  太后常年禮佛,宮內也燃著檀香。

  可一進殿,他卻覺得殿內的檀香過於濃烈,全然不似溫月聲身上的清淺靜心。

  他們入殿後,宮人去請了太后。

  太后著一身深色宮裝,一手持碧玉佛珠,一手輕搭在宮人手上,一進入殿內,目光就落在了溫月聲身上。

  因舊日深宮積怨,太后並不喜歡溫月聲的生母慧怡長公主,對溫月聲的印象就更是不佳。

  但她記得,此前的思寧,不過是個跋扈任性的小姑娘。

  可眼下……

  「賜座。」太后眸光落在殿內的二人身上,因蕭縉這個嫡孫在,面容柔和了些許:「哀家倒有些時日沒見到縉兒了。」

  太后兩鬢已微白,雙眸卻格外有神,猶帶著當年在先帝宮中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孫兒不孝。」蕭縉道。

  太后擺擺手,回身吩咐宮人:「將佛經取來。」

  宮人很快遞上了那份出自溫月聲之手的佛經。

  只是和當時溫月聲隨意在宣紙上寫就的不一樣,如今這份佛經,被人裝點成冊,妥善保管了起來。

  宮人將佛經攤開,指向了其中一頁。

  在此之前,蕭縉哪怕日日在宮中,也並未見過這份傳聞中的佛經。

  此番一看,竟是一怔。

  這佛經所用的宣紙只是尋常,甚至不是京城世家常用的上等宣紙。

  然看了那紙上的佛經後,是無論如何也道不出尋常二字來的。

  不論其他,只說字跡。

  京中素有才名之人眾多,蕭縉進入朝堂後,也見過不少字跡出彩的人。

  可放眼整個朝堂,大約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寫出這般字跡的人來。

  字跡蒼勁有力,若鐵畫銀鉤。

  最矚目的,當是字跡里縱橫瀰漫的殺意,氣勢太盛,說是佛經,卻狀似滿篇絞殺之文。

  「哀家初見這篇佛經,曾一度以為其出自高僧之手。」太后顯是對這份佛經愛不釋手,她看向溫月聲:「倒不想竟是你親筆所書。」

  「只這篇佛經尚有一處殘缺,今日叫你過來,也是想讓你將其補全。」太后話音將落,便有宮人送上來了桌案及筆墨紙硯。

  趙嬤嬤暗叫不好,這名為補全,實為考校。

  太后分明是想確認這佛經是否為溫月聲親筆所寫。

  蕭縉也聽懂了太后的言外之意。

  他上次見到溫月聲的字,是在幾年之前,因他誇讚溫玉若一手簪花小楷漂亮,溫月聲苦學了些時日,便來他面前賣弄。

  可惜那字形神皆散,軟綿無力,甚至比不得他府中隨便一個通些筆墨的丫鬟。

  她一貫如此,耗個幾日,便敢稱苦練。

  再觀眼前,字跡確實天差地別。

  那天所寫的佛經,確實是差了幾個字。

  導致她手持佛前開了光的佛珠,依舊殺意滔天,後才取白玉佛頭,紅繩佩於胸口。

  「備水。」溫月聲道。

  邊上的宮人一愣,抬眼看向太后,得了應許後,方才用銅盆盛了清水上前。

  溫月聲淨手,接過宮人遞來的嶄新綾帕擦乾。

  「焚香。」

  太后禮佛,殿內多檀香。

  宮人取了一支,點在桌案上。

  她不過寫幾個字,卻要求諸多。

  若換了尋常,蕭縉必然不耐。

  然她動作若行雲流水,且一樣的檀香,染到她身上,就變成了那股清淺冷淡的味道。

  有那麼瞬間,蕭縉甚至感覺,眼前的人當真是在禮佛。

  宮人研好了磨,溫月聲以筆蘸之。

  提筆直接寫於那裝訂好的佛經之上。

  見她如此,宮人大驚。

  桌案上鋪有上好的宣紙,太后的意思,原是叫她先寫於紙上,哪知她竟直接落筆。

  此刻提醒已是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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