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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碎金仔細回想。

  十年了。

  那是她十年前答應三郎的。

  那時候在唐州, 她動刀清理了鄧州葉氏的腐肉。一些姓葉的人死去了,但都是旁支。

  葉氏嫡長男葉三郎,那時候便想到以後,來向她要了這個承諾。

  他是葉碎金的兄長, 更是所有人的長兄。

  「好。」葉碎金道,「我答應你的, 一定會做到。」

  四郎葉長銘被帶到了葉碎金的面前。

  她給他選擇:匕首、鴆酒、白綾。

  「你知道你輸在了哪裡嗎?」

  「四叔和三兄的心裡,永遠都有葉家, 永遠以葉家為重。」葉碎金道,「你沒有。」

  以葉家為重,葉長鈞可以接受自己只是王。

  葉長銘想自己當皇帝。

  天下至高誘惑, 當然是大位。

  有能力覬覦大位的男人, 若沒有內心裡堅定的信念, 誰能抵抗這份誘惑。

  崔涪一輩子以魏臣自居, 到死前都要丟了這氣節, 穿上龍袍才能瞑目。

  四郎問:「我爹、十三怎麼處置?我妻兒又如何?」

  葉碎金道:「你要感謝三兄, 他在許多年前,就從我這裡要走了『不殺』的承諾。」

  四郎流下了眼淚。

  他選了鴆酒。

  毒發而亡。

  五皇叔、平郡王及寧王三府,全部奪爵,貶為庶人。

  王屋山手足鬩牆,是為不吉之地,以後不再做皇家獵場。王屋山離宮,用作圈禁之地。

  庶人們被送到了那裡,非詔,一輩子不能下山。

  上輩子葉氏本家成年男丁只有十三郎倖存。

  他斷了腿。

  葉碎金送他回葉家堡繼承祖業,生兒育女,繁衍血脈。

  今生十三郎身體健全,貶為庶人,一輩子圈禁在王屋山。

  七郎的身體卻不健全了。

  老實孩子長大了,沉穩悍勇,不再盲從父母,有自己的信念。

  但三郎帶兵來救駕的時候,他已經傷了手臂。

  洞穿了,那傷口三郎熟悉,一看就是槍傷。

  那一槍,四郎所為。

  太嚴重了,那條手臂沒法保留,軍醫給七郎截了肢。

  七郎從此,只有一條手臂。

  但七郎的親王爵獲得了提升,成了世襲。

  便連三郎端王的親王爵都不是世襲。

  但大家明白,葉三郎功大如此,以葉碎金獎罰分明的作風,一定是對他有別的獎賞。

  如果看起來什麼獎賞都沒有。

  那,一定是不在眼下。

  謀逆大罪,株連九族。

  京城血流成河。

  也不能怪誰,怨誰。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如此。

  富貴拿命博,博輸了,自然命就沒了。

  倒不像崔家那次,葉碎金要報仇要泄憤,更要震懾有心人。故而關上門殺,闔府上下連婦孺老弱、婢女僕人都沒有放過一個。

  這次按著國法來,凡涉謀逆者,誅九族男丁,女眷罰為罪奴充軍,家產奴僕罰沒。

  長長的、戴著鐐銬的隊伍被用繩子連成一串,官兵牽著走,哭聲響徹了京城。

  一直殺到八月,才殺完。

  但一直還有個人,懸而未決,沒有處置。

  十二郡主葉寶瑜告病在家,一直沒有出現。

  她死了丈夫,會病倒,大家覺得才對。

  實際上,她被葉三郎關起來了。

  「我知道你恨。」兄長對她說,「可你想要怎樣?衝到陛下面前逼著陛下殺了他嗎?」

  葉寶瑜恨得眼睛發紅:「為什麼不殺他!他有什麼特別!為什麼偏愛他至此!」

  說到「偏愛」,葉長鈞的眼前閃過一個纖細的身影。

  「只要是人,總得有自己的感情。是人,就會有厭,有愛,有偏愛。」

  他平靜地說:「你質疑她的偏愛,可若無她的偏愛,你也只不過是一個相夫教子的郡主而已。」

  葉寶瑜頹然,恨意不能紓解,悲憤大哭。

  兄長輕輕地拍她的背,像小時候那樣哄她。

  那個人懸了好久,但終究不能一直懸下去。

  侍從來報:「他要見您。」

  御案後,葉碎金放下筆,抬起眼。

  葉碎金來到了詔獄。

  最深處的牢室,光線昏暗,打掃得倒還乾淨。

  一床,一幾,二蒲團。

  別無他物。

  段錦叩首行禮,抬起頭,神情平靜:「陛下。」

  葉碎金問:「葉長銘許給你了什麼?」

  段錦看了她一眼:「陛下一定能猜到的。」

  「我與他約定,」他道,「他得大位,我得你。」

  他道:「我非是為了權勢與富貴,這些我都不在意,我想要的,一直就只有你。」

  他直直地看著她,直言心中所欲,並不覺得羞恥和愧疚。

  愛她,想得到她,有何可恥。

  葉碎金覺得可笑至極。

  「不是為了權勢富貴是為了我,」她問,「是覺得這樣,我就該高興歡喜嗎?」

  段錦垂眸:「我知道陛下不歡喜,因陛下不愛我,只愛權力。」

  「殺了我吧。」他說,「給明傑償命。」

  提到唐明傑,葉碎金大恨。

  她問:「為什麼殺了明傑?」

  段錦抬眸:「他對陛下太忠誠了,寧死也要向陛下示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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