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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緊迫,不能讓他壞了大事。」

  「所以,我殺了他。

  「為了陛下,我可以做任何事,殺任何人。」

  井下的孩子長大了,永遠忠誠於那個把他從暗無天日的井底拯救出來的女人。

  她是他敬愛的義母。

  她是他效忠的陛下。

  殿前司指揮使唐明傑以命相拼,要殺出去為陛下示警。

  段錦的刀穿透了他的身體,他兵器掉落,撲倒在他的肩頭。

  段錦聽到他死前喚了一聲「姐姐」。

  他抽了刀,唐明傑的身體倒下。

  不能回頭,當他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不能回頭。

  「他是任何人嗎?他是你教大的人。」葉碎金問,「你怎麼下得去手?」

  段錦笑了。

  「我其實……」他說,「從未在乎過任何人。」

  「除了你。」

  「我可以為你做一切。」

  「只要你心裡也有我。」

  「我知道你愛權力勝於一切,我可以為你南征北戰,可以。我可以為你馬革裹屍,可以。」

  「為著你想要的『好』,我這一輩子都可以獻給你,你旌旗所指,我效之以命。我心甘情願!」

  「可,你的『好』里,不能沒有我。」

  「你不能,把我遠遠驅逐。」

  「若這樣,當年又何必撿我回來,還不如就讓我凍斃於路邊,此生不曾遇到過你。」

  段錦眼睛發紅。

  他甘願為葉碎金獻出一切,只要在她心裡,他是特殊的。

  可現實多麼無情,無論葉碎金如何偏愛他,讓他搶先別人一步,成了大穆勛貴的第一位國公,他對她其實都沒有那麼特殊。

  北有赫連。

  西有嚴笑。

  京中有葉三郎。

  無論公、私,軍、政還是感情,他們都可以從方方面取代他。

  段錦從來不是唯一且特殊的那一個。

  若一直遙望,或許就一輩子默默遙望了。

  偏有那一夜。

  如魔。

  魔在心裡,日夜呼嘯,噬心蝕骨。

  他終於與葉長銘走到了一起。

  葉長銘需要他。

  他們約定好了,使她假死。她只要死了,之後的事便是葉家內部的事了。

  文臣武將,總得認一個姓葉的皇帝。

  葉長銘需要軍中大將支持他。段錦眼下軍功暫壓過了赫連,是軍中第一人。有他支持,才能對抗赫連和嚴笑,才能坐穩龍座。

  都是為了自己心中真實的欲望。

  拿命博一回。

  博輸了。

  也可能一開始,就沒覺得會贏。

  見到葉三郎挾大軍而來,他反而發自內心地覺得放心了。

  扔了兵刃,毫不反抗,束手就擒。

  葉碎金活了兩世才知道,段錦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葉碎金這些年端坐金座之上,遙不可及,冷酷無情,面目模糊。

  許多人覺得她已不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可葉碎金現在覺得,段錦比她更不像個人。

  如今跳出來回頭去看,大將軍可不就是這樣的人。

  否則,一個男人怎麼做到位高權重,卻能不顧香火,甚至壓抑欲望,自甘一生為奴。

  唯這樣,他對她,才獨一無二。

  可,她欠著大將軍的。

  世間每個人,都有一個不是別人的別人。

  大將軍不是「別人」,也不是「任何人」。

  大將軍就是大將軍。

  不管他骨子裡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為她馬革裹屍。

  他死了。

  所以,段錦可以活。

  「隴右道已經清理乾淨。我給你兩千人。」葉碎金告訴他,「你去關外修路。」

  「從大穆,一直修到碎葉城。」

  「西疆夜晚不落的太陽照耀的地方,都要成為我的領土。」

  「你去給我重建安西大都護府。」

  段錦眼睛泛紅:「然後一輩子,留在那裡是嗎?」

  他憤怒咬牙:「我參與謀逆,你也不殺我是嗎?」

  葉碎金盯著他。

  她起身,轉身要離開。

  「我知道你為著什麼。我知道的。」段錦落淚而笑,「但你休想!」

  葉碎金猛回頭。

  段錦抬起了手,有寒光在昏暗閃過。

  葉碎金伸手。

  來不及。

  一個人若真心想死,無人能救。

  段錦將利器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倒在了葉碎金的懷中。

  抬眼看去,這個視角,宛如當年瀕死時被她抱在懷裡。

  「阿錦!」她喚他。

  他看到她喚人,叫人來救他。

  是有一點點在乎他嗎?

  「阿錦!」葉碎金咬牙。

  懷中,段錦卻笑了。

  笑過,又流淚。

  「你,透過我,到底……在看誰?」

  「他,到底是誰?」

  「我,究竟是……誰的替身?」

  「還有誰,也叫……阿錦?」

  葉碎金用力咬牙,眼淚滴落在他的臉上。

  段錦伸出手,顫顫,想擦乾她的淚:「你是……為我哭嗎?」

  「不是。」葉碎金道,「我是在為我找不回來的人哭。」

  冷酷,一如既往。

  「你,不是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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