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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娥們垂頭:「應該在寢宮。」
在寢宮和誰,做什麼,宮娥們不敢直視,不敢直說。貴人做的事,都不容她們置喙。
雲麾將軍雖英武俊美,可是太冷了,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讓人害怕的氣息。
聽說有些將軍在戰場上殺人殺得太多了,會有癔症,酒醉砍了來服侍的姬妾,也不是沒有過的。
不需要宮娥帶路,段錦知道寢宮在哪裡。
眾人之中,他就是唯一那個擁有特權,可以往她的寢處去見她的人。
段錦披上斗篷,離開了此處。
雪下了一整日,此時停了。
天上雲開月露,光華灑下。
廊下庭院裡潔白清冷,遠處宮閣里隱隱飄來樂聲、歌聲,男人們笑聲。燈火太盛,遠遠望去,那一片的夜空都發亮。
段錦走在長長的、長長的廊道里,遇到了一個婦人。
那婦人也著著宮裝,卻挽著頭。
臉盤圓潤了許多,卻很有神采。
段錦見到她,怔了怔,冰雪般的冰冷有了片刻的消融,臉上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步:「亮嫂子!」
婦人轉過身來,見到他,凝了一瞬,隨即綻開笑容:「喲,將軍大人。」
段錦走過去:「你怎麼在這裡。」
「我出來做事了。」婦人笑道,「宮裡太大,事多,殿下,不是,陛下!陛下需要人,我孩子也離手了,家公叫我來陛下身邊做事。」
她驕傲地說:「別嫂子嫂子的了,我現在是秦姑姑。」
婦人的閨名喚作秋秋,曾是葉碎金的貼身婢女。她和段錦一起長大,一起受訓的,少時頗有情誼。
只這些年,他南征北戰,建功立業,她嫁了管事之子,在家裡伺候婆母,相夫教子,許久不見了。
好在,大家過得都不錯。他現在平步青雲,她的公公和丈夫也跟著陛下水漲船高,如今連她也來宮裡做事。
故人相見,若能如此,就是最好。
寒暄問候過,她問:「你去哪?」
她道:「宴會在那邊呢。」
段錦道:「我去找陛下。」
秦姑姑的神情發生細微的變化。
她仍然帶著笑,卻試圖阻止:「太晚了,陛下可能就寢了。明日再去吧。」
她是知道的。
其實很多人知道的吧。
如今段錦成熟了,回顧從前,明白少時自己以為掩藏得很好的,其實於旁人眼中直如赤身行於鬧市,一覽無餘。
但一直以來,大家都沒說什麼,都默許了他的一些特權。
這不僅僅是因為葉碎金的偏愛。
段錦想,瞧,其實所有人都承認,他對她是特殊的。
當然沒有人能阻止他,雲麾將軍繞過了宮中的姑姑,向女帝的寢宮走去。
姑姑望著他的背影,憂心嘆息。
待到了寢宮,侍從們看到他,都怔住。
侍從們既是服侍的人,也是貼身的護衛。
他們張嘴想說話。
段錦冷冷地看過來。
侍從們都閉上了嘴。
因為他們,都是他的後輩。有些甚至是他親自訓出來的。
段錦踏入了寢宮。
迎面來了一個英俊的男子,身體精實,相貌俊朗。
在燒著地龍的暖烘烘的寢宮裡,敞著衣襟,露著結實的胸膛。
見到進來的人,他詫異:「你是哪個,你怎麼進來的?」
他們入宮才半年時間,還未曾見過這個可以隨意進出寢宮的男人。
男人道:「滾。」
第168章 夢境
盧青檐送進宮十個健奴, 半年過去,只剩下八個。
最先被寵幸的兩個得了賞賜便恃寵而驕,於是從宮闈里消失了。
餘下的八個才想起入宮前盧郎君警告他們的。只靠近了貴人, 靠近了權力的核心之後, 他們便忘記了。
現在都冷靜了, 也看明白了。
女帝可以給他們金銀財帛,但從始至終沒有打算給他們任何權力。
再一想,女帝要什麼樣的貴公子得不到, 為何要身份卑賤的他們?
這麼一想,徹底冷靜下來了。
心底那點效法前魏女帝面首的小小念頭就掐滅了。
老老實實, 服侍女帝。待年紀大了, 新歡替舊人,舊人自可帶著金銀賞賜出宮,過個富足的生活。
被這男人一喝,健奴愣住。
的確這男人衣飾十分華麗, 蹀躞帶上的釘、扣都是金而非銅的,可知是有身份的貴人。
他猶疑了一下。
這時候裡面傳來了葉碎金的聲音:「人呢?」
內寵還沒反應過來, 那個年輕男人徑直走進去了。
內寵沒敢攔。
侍從探頭進來看。
侍從放了段錦進來就後悔了。
因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從前房中有丫鬟,段錦進去, 自會有丫鬟去通稟。
可現在陛下有了內寵。
內寵在的時候,宮人們都退下了。屋裡只有內寵在伺候。
一念之差放了段錦進去,立刻就後悔了。
探頭進來, 想攔住段錦。
侍從問:「將軍呢?」
內寵心想, 果然是個貴人, 是個將軍呢。
那將軍又年輕又英俊, 剛才看他的目光……說不得是不是女帝的情郎?
幸好沒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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