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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葉碎金不僅讓葉三郎感到陌生,更是讓桐娘感到暗暗吃驚。
她一直覺得六娘太厲害了些。有時候回娘家,家裡人也是這樣說的。
尤其是,如果不是葉碎金爭走了葉家堡,如果葉碎金肯像別的女子那樣帶著嫁妝出嫁,從夫居,冠夫姓,從此變成某葉氏的話,那葉家堡就該被她的公爹葉豐堂繼承。
而後自然歸葉豐堂的長子,也就是她的丈夫葉家三郎所有。
族產大事,不是她能置喙的。這事,就連婆婆都不說話,桐娘自然也不會隨便提起。
只她的印象里,確實覺得葉碎金冷硬如男子。不想今日,卻見到她不同的一面。
叫人挺放鬆的,和家裡別的女子似也沒什麼不同。
聽葉碎金這樣問,她笑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
葉碎金的手放上去,感覺到了圓滾滾的肚子裡面正在打拳踢腿的小生命。
她屏住了呼吸。
從前,妃嬪們挺著肚子往她跟前湊,一臉驚喜:「娘娘,孩子動了,您摸摸。」
她只想翻白眼。
可現在,她感受了生命的熱力。
她忽然想明白了。
她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孩子的。十二娘的孩子她就喜歡。
她只是不喜歡和她沒有任何血緣的孩子。
不知道什麼人規定的,正妻是男人所有孩子的母親。
扯淡。
她對姓趙的皇子公主都沒興趣。
可眼下,手掌心感受到的這個小生命,是葉家的血脈。
和她血脈相連。
是她三兄的孩子。
這真是,令人歡喜。
留下了禮物,葉碎金離開了葉三郎的院子。
三郎自然要送她。
兩個人走得都很慢,反正穿著裘衣,也不冷。
很沉默。
葉三郎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所以經常很安靜。但他現在是沉默。沉默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說。
——葉碎金不能有孩子,是他一家造成的。
該說讓她好好尋訪名醫好好調養嗎?該說讓她從族裡挑個孩子過繼嗎?
都不合適,唯有沉默。
「三兄,我想了,咱們得緩緩腳步。」葉碎金說。
葉三郎詫異抬眼。
「我想的是,眼下先守好鄧州唐州。土地、百姓,都需要休養生息。」葉碎金道,「人口也得想辦法,天下的人多的是,得想辦法吸引別處的人到我們這裡來。沒有人口,什麼大事都做不成。」
葉三郎長長鬆了一口氣。
「都聽你的。」他說。
但他忍不住問了一句:「碎金,以後有什麼計劃,可與我說說?」
葉碎金道:「剛才說的就是計劃呀。」
葉三郎無語,道:「那,可有什麼目標?」
葉碎金樂了:「你說的又是什麼?」
葉三郎也說不清,撓頭:「就是……以後……」
葉碎金道:「你若說的是十年八年、二十年之後我們怎樣,那我告訴你,沒有。」
「人這一輩子,你不知道會出什麼情況,不定在哪就拐了腿,折了彎。這可沒法說。」
「所以我說咱們緩緩,別走太快,閃了腰。」
她背起手,慢慢踱步。
「我想著,咱們每一步都走踏實就行了。走得越穩,走的步數就越多。」
「便現在停在這裡,以後史書上也會提一句,我是鄧州葉碎金,領二州。你……咳,你現在可能還進不了史書,還得再鉚鉚勁。」
「咱好歹爭取,史書上留一筆。」
葉碎金講的是真心話。
這時代多亂,有多少變數,便是她重生回來占了些先機,也不敢說自己將來就能怎樣怎樣的。
敢說的無非是,不再重蹈前世覆轍,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至於未來,便是她,也只會說,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輩子,走到哪算哪。
第68章 私語
前面的男客有丈夫在陪, 葉碎金又走了,四夫人便溜到後面去看兒媳,詢問她和葉碎金都聊了什麼, 有沒有出什麼狀況。
桐娘與婆婆關係不錯, 便湊頭說小話兒:「六娘比我想的要和氣哩。」
四夫人也是深有所感。
以他們家和葉碎金的過往, 如今丈夫、兒子都得倚重,大過年的葉碎金親自上門看兒媳,實在是很給他家做臉了。
桐娘笑道:「她還摸了我的肚子, 覺得孩子胎動很有意思。」
桐娘做過一次母親了,很知道第一次體驗胎動時的感受。先前從葉碎金眸中看到的就是女子第一次體驗的感受。
有吃驚, 有對生命的敬畏, 還有難以名狀的感動。
她道:「說起來六妹夫在外面挺長時間的了。咱家也不是缺人,實該讓人去輪換了他回來。夫妻分別太久終是不太好的。六娘如今貴不可及,就差個孩子。也該上上心。」
抬眼,卻看見婆婆臉色有異, 似是欲言又止。
桐娘微怔,輕聲問:「娘, 怎了?」
四夫人左右看看,揮揮手讓丫鬟退下, 傾身道:「我悄悄跟你說,你別再跟別人說了。」
桐娘點頭,屏息細聽。
四夫人放低聲音:「六娘她, 不能生了……」
四夫人還記得那天的事呢。
丈夫和兒子回來, 臉色都陰沉得很。族產的事女人不該插嘴, 但這麼大的事四夫人也不能真的就不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