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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時辰。
實打實地跪下來。
從日近正午,一直跪到斜陽將沉。
掌罰的宮女離開時,如意慌忙跑上前去扶他,神情已要哭了。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
顧憐在他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只覺得雙膝連同小腿,鑽心地疼。一走動,更是如蟲蟻囁咬一般,難受得無以言說。
他沒防備,一個趔趄,險些栽回地上。
在如意的驚叫聲中,他勉強支撐起身子,忍著眼前陣陣發黑。
「如意,我要回宮,快些回宮。」
小侍人只當他是疼痛難忍,頂著通紅的眼眶,忙不迭點頭。
兩人互相攙扶著,一路挪到太廟外面。
只見空地上,孤零零地停著一輛馬車。是宮裡的形制。
「公子您瞧,奴說什麼來著。」
如意喜上眉梢。
「這樣遠的路,若是沒有馬車,可要怎麼回去呢。內務府知道陛下待您好,如今可懂得看眼色了,事事都替您想在前頭。」
然而到得跟前,門帘一掀,卻愣了。
竟是蘇長安。
總管宮女放下馬凳,躬身攙扶他上車。
「顧貴人受苦了,快些回宮歇息吧。」
顧憐忽然覺得,腿仿佛是比方才,疼得輕了一些。
……
馬車趕得頗急。
回到宮中時,足足比去程用時要少兩刻。
如意年紀小,嘴又快,一個沒攔住,便問東問西。
「多謝蘇姑姑,親自跑這一趟。咱們這樣趕路,可是您後頭還有差事?」
「如意。」他連忙出聲止住。
對面卻笑眯眯的,並不以為怪。
「確是如此。太后說了,此番諸王是從封地特意趕來,白日裡祭過了祖,夜裡也該設一席便飯,闔家親近。」
她道:「故而奴婢趕著回陛下身邊當差。」
顧憐的心,卻忽地向上提了一提。
早前齊王與屬下的話,又響起在耳邊。
便飯家宴。
許清焰的酒里有東西。
「蘇姑姑。」他急出聲,「我想求見陛下。」
對方稍稍一怔,點頭應了一聲。
「那有勞顧貴人在此處稍候片刻,奴婢進去為您通傳。」
他道了謝,站在未央宮門外。
太陽已漸漸西沉下去。
入夜的風涼了,吹得他肩頭縮了一縮,跪了三個時辰的腿,又開始疼得厲害。
他握了握拳,一言不發地忍著,等到蘇長安返身回來,等到她懷著滿臉小心,輕聲開口。
「陛下說,不見您。」
第9章
◎小惹禍精,該冷落一下。◎
許清焰,不見他。
他一怔,忽而覺得雙膝疼得站不住,身子一晃,倒退了半步。
對方怕他心裡有想頭,連忙寬慰。
「開席在即,陛下正預備更衣過去,實是不得空,並非有意不見您。您不要吃心。」
「我有急事。」
「急事也只能稍後慢說了。」
蘇長安賠著滿臉的笑。
「陛下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說不見,便是不見。顧貴人今日勞累了,不妨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是身上不適,奴婢遣人去,傳御醫來替您瞧瞧。」
「多謝姑姑好意,不必麻煩了。」
顧憐望一眼她身後
PanPan
的深深宮門,閉了閉眼,轉身將行。
走出沒幾步,卻忽地又回頭。
「今夜家宴,可有我的席位嗎?」
「這……」
蘇長安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她猶豫了一瞬,終究是換上了一副妥帖的笑,好言相勸。
「顧貴人說笑了。您是主子,如何能沒有您的席位。不過奴婢斗膽,說一句體己的話,這席您不去也是不打緊的。」
「您腿上剛傷著,宜好生靜養。左右家宴不是什麼鄭重場合,告一聲假,也就是了。」
她垂著眼,笑得恭謹。
「太后與諸王許久未見,難免要敘舊,您陪坐得久了,怕是吃不消。」
這話的弦外之音,不難聽出來。
太后對他心中有氣,今日好不容易,才化險為夷。
這個節骨眼上,何必又去惹他老人家的眼?
其實已是提點得多了。
顧憐沉默片刻,卻只淡淡笑了一笑。
「多謝姑姑,我會去的。」
蘇長安無言以對,眼看他微微跛著腿,像是忍著疼痛,走得很慢,在小侍人的攙扶下,漸行漸遠。
良久,才低低嘆了一口氣,返身進殿。
寢殿裡,許清焰正對鏡插上鳳釵。
「走了?」她眼也不抬地問。
蘇長安應了一聲,侍立在她身後。
只是目光閃閃爍爍的,總往她身上落。
她從銅鏡里瞧見了,不由笑罵:「有話就說,別鬼鬼祟祟的,像是對朕圖謀不軌似的。」
「陛下可別拿奴婢的腦袋玩笑。」
蘇長安做了個苦臉,瞧著這位陛下的心情似乎尚可,才敢開口。
「只是奴婢愚鈍,想不明白。陛下分明囑咐奴婢,親自去接回顧貴人,何故又執意不見他。」
「怎麼了?」
「顧貴人腿上還帶著傷呢,方才在宮門外候著的模樣,令人有些不忍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