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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潔白的畫布上,用簡筆畫著一隻綠油油的龜。

  宗恕愣了愣,下意識低頭看向怛梨。

  她強裝著面無表情,可唇邊分明噙著一抹促狹的淺笑,這是自大殿那夜分離後,他已許久再未在她臉上見到過的靈動神情。

  宗恕興高采烈地彎腰將她從椅子上打橫抱起,被罵作「烏龜」,竟然半分也不生氣,反而像是得到了天大的獎勵,腰忽然就不酸了,手臂也不麻了。

  怛梨早已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在他懷中也懶得折騰了,反正折騰也折騰不過,知道他不會真做什麼,隨他去。

  「宗恕,你真是病得不輕,被人罵高興成這樣。」

  他抱她在房間裡轉了幾個圈,然後坐在畫板前的椅子上,攬她坐在自己腿上,抬手幫她輕柔揩拭臉上的那道油彩。

  明明是他親手弄上去的,幫她清理時卻又極其細緻認真。

  「那也要看是被誰罵。」

  宗恕俯身向她湊近了些,一隻手掌托著她的後頸,另只手的拇指指腹在她臉頰上仿佛磨蹭,直到將那處的皮膚蹭得微微泛紅都還是沒能徹底蹭乾淨。

  他垂眸盯著那一小塊粉紅,忽然垂頭含了上去,舌尖在上面打圈舔.舐,整齊的齒緣極輕地啃咬,並未帶有任何情.欲,只像是動物為對方處理傷口時最原始的本能。

  宗恕抬起頭,與怛梨四目相對時,兩個人的眼睛裡都只有對方的倒影。

  「這世界如今也就只有你能挫磨我,我也心甘情願受你挫磨。」

  她臉頰那塊軟肉的皮膚被他吮得更起了一層淡淡的血色,看上去可愛又可憐,宗恕手指輕輕撫著,幫她消散紅痕。

  「兄長短命,但我鶴壽龜年,定不會讓嫂嫂一個人亂世飄零。」

  第50章

  第二日, 宗恕提議一起去看電影,怛梨本不願出去,但耐不住宗恕的軟磨硬泡,只好應下。

  車子從別墅駛向租界區最繁華的路段, 接連途徑了好幾個臨時安全封鎖的埡口, 值守的警衛們每每見到是宗恕的車子都直接退讓放行, 一路暢通無阻。

  電影院旁邊就是賭.場和歌舞廳,各國血統、三教九流的人皆匯集於此,頭頂時不時有戰機的轟鳴呼嘯而過,歡場裡的人群不分日夜地在霓虹燈中尋歡作樂, 輕歌軟舞,仿佛一場末日的狂歡。

  這景象讓怛梨不禁想起了數百年前七夕那夜騰空而起的眩目煙火,繁華奢靡的表象遮不住暗藏的不祥之兆。

  他們的車子剛停到電影院門口,便有影院經理小跑過來殷切地扶著車頂親自迎接, 也未買票檢票, 徑直領著他們向二樓的貴賓包廂走去。

  這時局, 仍有閒情逸緻來影院看電影的無一例外,都是有錢、也有命花錢的租界區富人或是軍.官家眷。

  年輕女人們都梳著時下最流行的燙短髮,只有怛梨仍留一頭長髮, 用一支素銀釵將頭髮在腦後盤起來,也不穿金戴銀, 全身上下唯一一件首飾就只有耳朵上的那對材質平平無奇的玉石墜子。

  影院內有些陰冷, 宗恕脫下西裝外套罩在怛梨肩上。燈光昏暗, 空氣密閉,樓下傳來的嗡嗡人聲吵得怛梨有些頭痛, 閉目歪在座椅中,抬起只手輕輕揉著太陽穴。

  宗恕朝身後打了個響指, 立刻有侍應生從紅絲絨簾幕後走出來,躬身上前。宗恕偏頭同他低聲囑咐了幾句,塞給他幾張小費,侍應生連連點頭、畢恭畢敬地退出了包廂。

  不到兩分鐘,影院裡的燈光徹底熄滅了,電影提前開場。

  當有會動的人像突然出現在巨大的幕布上時,怛梨嚇了一跳,雖然只有黑白二色,只有配樂沒有人聲,卻近得連女主演的一顰一笑、眼神和頭髮絲都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女主演是時下最紅的影星,即便怛梨不常出門都知道她的名字,影院內大半年輕女生的燙短髮便是學的她的款式。

  電影有些殘忍,將故事中的女主角是如何被命運捉弄的每個細節都直白地袒露給世人看,於是放到一半時,怛梨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氣。宗恕以為她是悶了,便親自下樓去為她買冰激凌。

  怛梨披著他的西裝外套站在影院二樓走廊窗邊,正望向街邊的燈紅酒綠和河對岸一片死寂般的漆黑夜色,身後忽然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她以為是宗恕回來了,轉過身,卻見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目露凶光地舉槍對著自己。

  她面色不改,從手袋中迅速摸出那柄左輪手.槍,扣動扳機。

  宗恕買了兩支冰激凌興沖沖地回來,正在上樓梯,忽然聽見頭頂傳來兩聲槍響。他握著冰激凌在原地愣了瞬,下一秒突然駭然失色,當即從腰後取出槍、三兩步躍上了樓梯扶欄。

  影院和樓下的街道已亂作一團,行人紛紛抱頭尖叫著四處躲藏,幾個喝得醉醺醺的洋人聽見槍聲後從歌舞廳中走出來,大剌剌地站在街道中央四處張望。

  宗恕趕到時,怛梨已經胸口中彈,血流如注,卻仍握槍勉力支撐站在窗邊,倒是那全身完好的男子像是已被嚇到癱坐在地,見宗恕出現,男子手臂顫抖地再度向他舉起槍。

  又是同時兩聲槍響。

  怛梨開的那槍仍未中,宗恕的那槍擊穿了男子的手臂。

  警署的人很快趕到,宗恕顧不上許多,徑直抱起怛梨衝下樓,一低頭,看見那落在樓梯上的乳白色的冰激凌已被人踩成了一灘污濁不堪的泥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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