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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嬸快步在前,轉頭見青苗心不在焉,便回身拉她手臂,問在望什麼。

  青苗說沒有。

  農嬸瞟了眼漁具鋪,再看兒媳婦青澀的面龐,心裡琢磨著,有些事要提前招呼,免得衝撞了。

  「漁具鋪那家姓雁,百年前乾的就是撈屍的活,我們地蘇那些吃人的水洞,也多虧了雁家,才讓魂骨有依。別的不說,她雁家就該受人敬重,可……總歸是有忌諱。」

  地蘇的屋舍大都三三兩兩分布,不聚集但也相對望,平日裡有什麼喊一聲就能照應,像雁家房子這樣,方圓百來米不見人家的少。舊時山里野物多,精怪之聞也詭,再大膽再有本事也不會蓋獨舍,想來也是雁沅老爺子大義。

  農嬸再次敦促青苗,「以後來洗衣服,儘量繞開走。雖說人終有一死,不過該講究的還得遵照,特別你懷著孕,小心驚了胎神。」

  青苗乖巧地點頭。

  *

  中午歇業,雁洄要出門。

  太陽很高,氣候轉熱,狸花貓懶在屋檐下的陰影里。

  阿烏踏出廳門,半隻腳踩在陽光里,以一種變扭的表情盯著側門。

  雁洄從側門出去,關門。

  隔十幾秒,門又開了,雁洄探出半個身子,朝阿烏招手。

  阿烏往前走一步,下刻慌亂後退,因行動欠敏捷,整個後背跌在門扉上。

  隨身攜帶的香袋也給顛掉了。

  雁洄走過來,撿起那隻曾丟掉的香袋,重新別在阿烏襟口,並撫平毛躁的穗穗。

  她抬手搭眼望遠處,光暈模糊,刺眼極了。

  阿烏還僵持著倒的姿勢,身體與門框成一銳角,斜著下來。

  「背放鬆,貼門,膝蓋慢屈,腳底踩地。」

  雁洄袖手旁觀,看他逐漸熟練地活動身體。

  終於站穩,阿烏半邊臉牽動嘴角扯了扯。

  人是長得端正,一做表情就顯得猙獰。

  雁洄右腳偏移一步,他的眼睛跟著轉,兩步外走出屋檐,就見他表情又開始變扭。

  他怕強光,發色眉色眸色唇色皆比常人淺,皮膚蒼白,筋絡淡紫,白日裡視力也不好。就像常年生活在水洞深處的生物,積年不見光,顏色盡褪,眼球和身體都成透明。

  雁洄想,如果不是將阿烏釣上來,再過個幾十年,他也就沒個人樣了。

  不過現在,他也不能算個人。

  將遺漏的一張報紙折好揣進兜,雁洄出了門。

  公社在鄉鎮上,雁洄去到時已經座無虛席。

  桌椅從公社院內擺到街邊,沿街外牆拉起紅色橫幅,隨風鼓舞。

  雁洄立在橫幅前,手指撫在「萬成礦業」的字體上。

  周邊儘是喧嚷。

  她一身單調的靛藍衫,自成一趣。

  流水席顧名思義,吃完一撥又坐下一撥,青苗好不容易與劉化荷占到位置,剛坐下,看到個熟悉身影。

  「化荷姐,你幫我占兩個位置,我等會就來。」

  青苗走到雁洄面前,確認過了,開心地拉她入座。

  也有遊客入鄉隨俗,和體驗民風的國外專家共坐一桌,交流潛水的技術與心得。

  席面是一人一碗五色糯飯,飯面幾粒臘腸幾片青菜,不豐盛卻也是好的。

  公社的平樓抬高了幾個台階,台階之上的平台,鄉長、書記、地質隊擁著企業家,俯瞰底下眾生。

  「鄉親們,數百年來我們地蘇苦於環境資源惡劣,民生艱難。而今,我們即將打破『躺在水上沒水喝『的窘困,迎來了萬成礦業捐資扶持的水利工程!『十日無雨火燒苗,一場大雨挨水泡『,既旱又澇的地蘇鄉,將成為過去!隨著吃水用水困難的解決,我們民眾的生活質量必會更上一層樓!」

  公社職工帶頭鼓掌,一時間碗筷的磕碰參進混亂的掌聲中。

  鄉長洋洋灑灑一堆,地質隊將準備工作敘述一番,企業家最後致辭。

  青苗的弟弟負責席上事宜,劉化荷拽住他要了瓶米酒,回桌給青苗和雁洄倒上。

  農植龍抬個小桌支台階旁,負責登記小工的報名,劉化荷眼疾手快,跑在了人潮前頭。

  芸芸眾生推搡在台階前,仰長鼻息爭取。

  聲浪蓋了一層又一層,平台上的人無處下腳。

  席上冷不丁跑空了,雁洄視線捉到高訪。她走到高訪那桌,拉凳子坐近。

  「我要的東西呢?」

  氣息鑽耳,高訪癢得躲開。而雁洄臉頰紅得艷麗,呆看著他。

  高訪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拉開自己的凳子,低聲道:「你不是留下『那個』了,還問我要什麼。」

  雁洄歪著腦袋,似懂非懂。

  高訪以手比劃個砍肉的動作。

  雁洄笑了,胭脂一般的笑容。

  「不管!記得去火葬場給我取。」

  「……」

  高訪沒見過這樣的雁洄,那邊又喊維持秩序,他只得走開。

  送鄉長和企業家回到辦公室,支書特地問了高訪件事。

  「你上旬問我什麼處理,什麼屍的?搞得我一頭霧水,怎麼回事?」

  「沒有沒有,所里那天處理解放路的交通事故,我忙得想岔了胡言亂語。」高訪隨口胡謅。

  好在鄉長囑託高訪等會開路,護送企業家的轎車,他藉此脫身。

  高訪和企業家離開後,辦公室沒外人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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