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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裴弗舟總算醒來,好在人沒事兒。

  曹錄事擦擦汗,天知道,眼前這位年輕有為的金吾上將,雖說絕對的一勇當先,可就是對吃藥養傷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上。

  勸多了,人家又覺得煩擾。

  那裴弗舟的親姨母是貴妃,天天特意托人來囑咐,要人盯著裴弗舟把藥喝下。

  裴弗舟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總要應付宮裡,怕是得拿個照顧不周的罪名。

  實在太難了。

  武侯的小醫官殷勤地端了藥來,白瓷碗裡盛著褐黑色的藥汁,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苦澀藥味。

  裴弗舟劍眉微蹙,看了一眼遲遲不動,仿佛很不情願。端起來半晌,終究沒說話,而後猛地揚頸便一飲而盡。

  他嘴唇一僵,臉色沉沉地把空碗放回去。

  曹錄事總算鬆了口氣,連忙遞上了帕子,想起什麼,道:「還有一事。」

  裴弗舟神色不悅,聲音也陰沉下來,「講。」

  「將軍,您抓的那人已經關了幾日了,如今我們該如何處置呢?」

  裴弗舟正拿帕子擦唇邊,腦袋一空,下意識地皺眉問,「誰?」

  曹錄事抿抿唇,有點擔憂地瞧他,怕不是裴將軍腦袋真的摔傷了?

  只好小心地提醒道:「您前幾日剛一醒來,直接就帶人去修善坊了。果然如您預料,有人破壞了坊牆,竟然膽大包天挖了個門洞,隱蔽得很,大抵已經縱容了不少人犯夜禁,實在是壞了我朝律法。如今他在咱們這關了兩日了,敢問將軍,是私下罰了,還是送入大理寺?」

  裴弗舟剛想說「送入大理寺」,不知怎麼,額角又狠狠疼了一下。

  其實他前幾日醒來後,腦中斷斷續續閃過江嫵的樣子,只見她穿著男裝,左顧右盼,鬼鬼祟祟地鑽著門洞。

  當時他依照著這情形去修善坊一看,果然如夢中情形一般,的確有個門洞,於是立即叫人堵死。

  可比起這個,裴弗舟更想弄清楚,他為什麼會與江嫵有關——

  ——如果江嫵為了高嫁國公府,曾與他的世子朋友蘇弈有一番糾纏,那他和她又算什麼關係?

  裴弗舟想起今夜江嫵與蘇弈同車的情形,不清不楚的,實在惹人煩心。

  他閉目揉了揉額角,隨口沉沉道:「罷了。不必送入大理寺。且按律法罰他。事後盯著點,以免再犯。」

  若是大理寺一審,怕是又要牽連很多事情。

  萬一那個江嫵拉扯進來,沈府一家人又來哭求他作證,他怕是更要頭疼。

  裴弗舟本來想歇息片刻,這麼一折騰,倒也沒了心思,只想出去溜馬走走。

  他拿起武弁帶上,一邊在下頜繞指繫緊,一邊往外邁步,道,「近來邊關有動,難保突騎施不派探子。傳令今夜值禁的將士,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著。」

  曹錄事聽這位右金吾衛將軍聲線里又復上往日的冷厲,不敢怠慢拖拉,立即正色應了聲。

  .

  是夜。

  裴弗舟騎馬緩緩行於市坊外。

  抬頭看,洛陽的夜幕比塞外要熱鬧些,滿天的星斗遙遠卻清晰可見。

  想起彼時尚且年少,他隨叔父的行軍於北漠,多了點天地間遼闊的自在,卻有著同樣的孤冷。

  回了洛陽,每每入夜徼巡六街時,東都白日的熱鬧和喧囂都退散個乾乾淨淨,留給他的卻只有無盡的暗夜和無聲的空城。

  仿佛,他被人間的紅塵排除在外了似的。

  金吾衛,乃天子門面,可不過是一個光鮮卻寂寥的位子。

  裴弗舟在這個位子做得很不錯,旁人提起他的名字,多半會說一個「怕」字。

  想到此,他只落寞地一牽唇。

  裴弗舟控著韁繩,耳邊只有馬蹄嗒嗒敲在石板路的聲音,這麼獨自一人一馬地往前走著,他忽然覺得百無聊賴,想起什麼,單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

  將帕子打開,裡面裹著的,竟是那個繡著「江」字的香囊。

  裴弗舟將它舉起來,迎著漫天星光看來看去。

  點點銀光,映出粗枝大葉的針腳,長長短短,交錯相疊,指腹觸及摩//挲之處只有磕磕絆絆的起伏,一如邊關那些被風沙胡亂堆壘出的土山丘。

  半晌,裴弗舟忽然扯了個嘴角一嗤,喃喃道:「真是丑得可以啊......」

  *

  轉日,江嫵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上午。

  盧氏知道她昨日遇上金吾夜禁,估摸著沒睡安穩,索性就縱著她去了。

  江嫵睜開眼的時候,秋光日影透過直欞窗正照在她的臉上。

  這外頭院子裡種了桂樹,這個時節,桂香飄渺纏綿,聞了總讓她有一種回家的錯覺。

  她起了身,揚聲喚人梳洗,卻遲遲不見抱穗。

  江嫵心裡正奇怪著,忽然金墜兒打著哈欠進來了。

  「哈...江姑娘,您這起得可真夠早啊。」金墜兒漫不經心地說著,給她端來了水盆和帕子。

  江嫵懶得和她多說,只問道:「抱穗呢?」

  金墜兒回說,「方才聽東蟬叫她,許是去前院了吧。」

  東蟬是盧氏身邊的得力女使,難不成,是表姑母找自己有事?

  金墜兒將水盆放在木架上,過來彎身給她搭巾子潔面。

  江嫵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卻見金墜兒的鎖骨下,有一個像蚊子叮過似的紅印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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