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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窩,她尚且有不去入局中的選擇;可裴弗舟卻不是。
她當初為了嫁得貴婿,過富貴日子,費盡心機地討好國公府一家,努力扮演好一個宜室宜家的閨秀。
國公夫婦,千金,和世子蘇弈.....至少當時每個人都對她笑臉相迎,給予接納。
然而只有裴弗舟,始終對她的投其所好冷淡又不屑,絲毫不給面子。
不僅如此,他還要選擇在一針見血地戳穿她。
裴弗舟就像一面直白又刺目的明鏡,映出了她那點算計和虛榮,教她看起來那麼虛偽。
她那麼害怕他,怵頭他,其實也是不想看清那個活得可笑的自己罷了。
這輩子,她不會再去盤算嫁入國公府;想來也不會再和裴弗舟再有什麼交集了。
江嫵閉上眼,默默吸了口氣。
這時候,忽見火光散遠了些,車外有嘩啦嘩啦開鎖的聲音,只聽金吾衛道,「放行。」
車身微微一晃,重新向前而行,一如命運真的即將重新開始。
江嫵心頭一松,全身都鬆懈下來,不由自主地靠向車壁休息。
*
就在馬車即將行出坊門的時候,火把的影子緩緩滑過車簾,她隱約聽到外頭傳來金吾衛的交談聲。
一道清清冷冷的嗓音問道:「那車裡是何人?」
「回將軍,已看過文牒,是梁國公府蘇世子。」
「車內查否?」
「這、因是國公府的車,屬下就......沒查。」
「下去領罰。」
「是...屬下知錯!」
江嫵剛放下的一顆心當即又高高懸了起來,全身僵直地正坐。
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裴弗舟。
就在她忐忑之際,裴弗舟驟然叫停了馬車,「站住。」
第4章 第 4 章
◎一雙玲瓏利落的眉眼。◎
「站住。」
那熟悉的聲音一落,車外迅速湧來金戈鐵甲的泠泠聲。
江嫵吞了下嗓子,只聽四下沉默一陣,一襲沉穩的步子一點點近了。
她忍不住看向車簾上朦朧的影,見那人步步靠了過來,最後停在了她的車窗外。
「例行檢查,都下車。」那是一道沉琅的嗓音,肅冷利落,不帶絲毫波瀾。
江嫵呼吸一窒,這是裴弗舟。他如今就站在她的身邊,一簾之隔而已......
她頭皮緊了緊,開始發起怵。
前世的這個時候,裴弗舟與她已經相識,並且就在龍舟會初見的當日,裴弗舟在眾人遊園散去後,私下裡對她施了一番警告,讓她少把那些虛偽的心機放在國公府上頭,更不會看著她這種人嫁進國公府。
簾外吹來一陣晚風,裴弗舟低沉又冰冷的氣息仿佛順著縫隙又蔓延了進來,直往江嫵的耳垂邊吹。
江嫵心虛地摸了摸耳垂,抿抿唇,悄悄往裡挪了挪屁股。
這時候,窗邊的車壁忽然不耐地敲了兩聲,裴弗舟再次催促示意。
她心頭髮慌,忐忑不安地抓緊袍角,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躲過去。
一抬眼卻對上蘇弈投來的安撫視線。
只見他輕輕莞爾,抬起手指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而後輕車熟路地對外頭道了一句,「裴二,是我。蘇弈。」
外面那道蕭然的身影頓了頓,卻退也未退。
「世子,例行檢查,下車。」只是無情無緒地又重複一遍。
江嫵心裡一沉。
只見蘇弈微微偏著頭,對簾外的裴弗舟一笑,似是調侃,「怎麼,你前些日擒賊落水,難不成真的磕壞了腦袋?如今連我也不信了麼。」
那頭沉默片刻,語調里卻帶了點從容的輕嗤,「你?我當然信.....可旁人,就難說了。」
就在江嫵怔忡的片刻間,車簾「啪」的一聲被人打起來。火光剎那間照了進來,車輦內,驟然亮起。
江嫵下意識地猛一抬頭,馬上的年輕武侯已經彎下了腰身,也朝里看了過來。
不想,兩人的視線卻剛好撞在一起......
四目交錯中,時間似是在這一刻凝結了。
江嫵莫名呼吸一窒,不由得愣住。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和裴弗舟對視。
前世這個討厭她的人,此時坐在高頭大馬上,武弁上的金璫玉蟬灼灼烈烈,一雙英挺的眉眼居高臨下地垂落下來,似是也在怔愣地盯著她......
本以為同印象中一樣,那應該是一張冷厲十足、討人厭的面孔。可煌煌的火光下,分明映出一雙玲瓏利落的眉眼,鋒芒暗藏,卻碰撞出一種奇異的俊美,給人一種冷峻又柔情的錯覺。
不得不承認,裴弗舟其實有一副矜貴英俊的相貌。
難怪,同蘇弈一樣,他亦是為世族貴女們趨之若鶩的對象。
一時間,江嫵心裡亂了幾分,然而很快地清醒過來,那不過是錯覺罷了
——這位東都武侯的英姿之下,只有不近人情的骨血和睥睨不屑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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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嫵回過神來,慌亂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勉力地擠出一絲的淺笑,客氣道:「原來是裴將軍.......真巧......」
少女嗓音溫軟,盈盈飄落出去,然而那頭卻無人應答。
江嫵捏緊了帕子,頓了頓,忽然想起來什麼,又補上一句,「方聞裴將軍落水了?可還好?」
靜了片刻,這句問候依然沒有得到裴弗舟回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