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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絨已被嚇懵在了原地,兩行清淚從眸中奪眶而出,她低著頭去瞧自己的雙手。
喃喃道:「我……我…」
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冰月忙湊上前去瞧那瓷瓶的紋路,見上頭燒刻的福祿壽三花紋樣後,便軟了身子癱坐在地上。
霜降也漸漸地回過味來,回身去瞧地上的瓷瓶碎片。
「這……可是老太太房裡的那一個瓷瓶?去年她六十大壽時爺學了燒瓷,費了不知多少工夫才得了一個沁紅色的玉瓶,老太太愛的跟什麼似的。」
冰月滿目驚爍,而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疾走到珠絨身旁朝著她的臉便狠狠地扇下了兩個巴掌嘴裡罵道:「你自己作死,還要賠上我們的命。」
清脆的巴掌聲把軟塌上的煙兒都唬了一跳,迷濛的杏眸里掠過些無措與不解。
珠絨捂著臉,自知闖下彌天大禍,撇著嘴連哭聲也不敢泄露出來分毫。
冰月慘白著臉,正踱著步思索著出路。
這紅沁福壽瓷瓶非但價值昂貴,還承載著世子爺對老夫人的一片孝心,便是賠上她們的命也難以熄滅老太太的怒火。
她是家生子,爹爹和娘親都是各房各院有牌面的人物,這一砸,十幾年辛苦攢下的體面與威勢都將化為烏有。
且冰月心裡藏著對鄭衣息的一片痴心,總想著要掙個通房丫鬟的名頭。
若被老太太一氣之下發落了,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另一側的霜降已與珠絨廝打了起來,一個罵著「不要臉的娼婦」,一個回嘴著「眼皮子淺的賤婢」。
「夠了。」冰月沉下了臉,露出幾分不怒而威的肅穆來。
她清亮的明眸里滾過了一遭狠戾,眼角的餘光不住地往煙兒身上打量。
「如今我們想活命,便只有一個法子。」
*
煙兒昏昏沉沉地睡了大半夜,一時肚子裡泛起些飢腸轆轆的燒灼之感,一時又被雙腿、股間的痛.意磨.得了無困意。
冰月三人圍睡在寮房另一側的長鋪上,沒了方才的爭執吵鬧,竟是露出一絲令煙兒安寧的和諧來。
天色漸明,煙兒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倏地在心裡長嘆了一聲,總算是又熬過了一日。
冰月三人已起了身,利落地端來銀盆淨面洗漱,而後便緩緩走了出去。
珠絨臨去前,將那銀盆放在了煙兒的軟塌旁,還遞給了她一條簇新的軟帕,方才疾步離去。
清水滌淨了臉龐。
煙兒又用那軟帕擦了擦膝上的傷痕,冰涼觸感使得那刺骨的痛意減退了些,她心間總算是鬆快了幾分。
只是肚子……快要餓扁了。
四肢酸軟無力,她又不能出聲祈求別人的幫助,只能縮在這一方軟榻之上,任憑氣力一點點的消失,生氣一點點的枯萎。
餓到頭暈發脹時,煙兒總算是悔了。
她不該和鄭衣息對著幹。
午膳時分,冰月總算是想起了煙兒這號人物,去廚灶間給她端來了一碗雞絲粥並兩碟爽口小菜,放在了她軟榻邊。
煙兒抖著手將那一碗雞絲粥喝下,胃裡總算是有了幾分裹腹感,杏眸冷不丁落下了兩滴淚,恰好濺在了她的手背上。
冰月瞧見這一幕,也只是斂下了眸子,替她收拾好碗筷後又走出了寮房。
夜幕時分。
鄭老太太院裡來了個身量修長的婆子,一聲咳嗽,便唬得冰月三人垂首立在廊下,萬分謙卑地喊起了:「鄭嬤嬤。」
鄭嬤嬤生了一張容長臉,矍鑠的眸子裡凝著幾分銳利,她掃了一眼冰月和珠絨,已是冷聲罵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明知道老太太多愛重那紅沁福壽瓷瓶,也能讓個啞巴不小心打碎了?」
冰月啜泣著回道:「嬤嬤息怒,我們再也不敢了。」
鄭嬤嬤不過冷哼一聲,怒意凜然地瞪了冰月一聲,板著臉說:「我和你娘也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你這點小九九在老婆子我面前還不夠看。」
話音甫落。
冰月慘白的臉上已浮現了幾分諂媚的笑意,忙塞了個沉甸甸的錢袋給鄭嬤嬤,嘴裡道:「嬤嬤拿著這點碎銀,全當是我們孝敬您的酒錢。」
鄭嬤嬤這才鬆了松嘴角,將那銀袋放進袖口後,便道:「領我去那啞巴房裡。」
*
煙兒被一陣冰冷刺骨的涼水澆醒。
身前是個一臉橫肉的兇惡婆子,正齜牙咧嘴地怒罵她道:「竟敢摔老太太房裡的紅沁福壽瓷瓶,便是打死了你,也解不了老太太心裡的氣。」
煙兒渾身酸疼無比,雙手被粗布麻繩綁出了血痕,泛起的痛意卻比不上那婆子迎面兜下來的一巴掌。
她霎時眼冒金星,口中腥甜無比。
她想使勁搖一搖頭,哪怕是告訴眼前這個婆子,她沒有摔過什麼紅沁福壽瓷瓶,卻是使不上任何力道。
啞巴為婢。
一朝是被無端打了板子。另一朝便是被脅迫著出賣身子,最後便又被人陷害著痛打了一頓。
煙兒說不出話,喉嚨里卡著一股灼燙的熱意。
她想問一問那些人,究竟為何要這麼對她?
眼瞧著那婆子便要打下來第二個巴掌。
雙喜卻推開了柴房的屋門,橫眉豎耳地呵斥道婆子道:「住手,爺要親自審問這丫鬟。」
那婆子悻悻然地收了手,便退到了雜草堆旁。<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