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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部尚書盧顥、都官侍郎許令均、秘書丞王士鏡、給事中樓澄伏闕請命,連素來與他們不和的薛印目睹城外慘狀後也動了惻隱之心,和禮部尚書崔岷、度支尚書徐璟仞牽頭集結了眾臣工一併聯名上書,這才得了顧和章點頭。

  人言水火無情,歷朝歷代都難免經上幾次水患,這等事落在史書上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寥寥數語,民生疾苦難以窺見,壓在親歷百姓的身上卻是性命攸關重若千鈞。無論是望族還是寒門,雖不乏層層盤剝中飽私囊之徒,余者還有些良知的,都短暫放下了偏見隔閡,在自個的任上為賑濟大開方便之門。

  露清宇曠,已經是子夜。

  燭籠里的光搖搖晃晃顯出疲態,謝瑾仍在埋頭處理政務,垂首間露出光潔白皙的後頸。

  頭天夜裡從承光殿回去後,宣令官已在府上等候多時——顧和章恢復了他殿中尚書的實權,允他重新接手台里的公文。

  這無疑是件好事,便於他更加洞悉朝廷內外的動向,卻也可能是顧和章新一輪的試探。不管怎麼說,為表自己問心無愧,謝瑾已打定主意,往後儘可能多地留在宮裡,留在顧和章的眼皮底下。

  驀地一陣涼風掠過,燭光也跟著曳動了幾下,燭芯陷進蠟淚,室內的光線更暗了。

  謝瑾從案牘間抬起頭,門口正立著個臉熟的不速之客。

  ——是顧和章身邊近來頗受重用的郝公公,郝如意。

  這個人曾帶著他走進中書省,如今時過境遷,攀附了新的高枝,見了他倒是坦蕩。

  新帝不喜光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金碧輝煌的顯昌殿整日遮著厚重錦帳,還不如尚書台亮堂。

  郝如意知趣地留在了外頭,等明面上的侍從也都退去了,顧和章才不陰不陽地出聲:「又讓謝卿案牘勞形了,是朕的不是。」

  顧和章顯然仍介意著當初清馡樓的不歡而散,對他始終不冷不熱。雖說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在殿上沒給過他難堪,但每每踏進顯昌殿,總歸是沒有好事。

  但案牘勞形這四個字倒是實話。大雨之後緊跟著就是瘟疫和大旱,謝瑾受命巡撫賑恤,連日來往奔波忙著異地調糧,又協調司農寺署官、領著職掌監察的御史和侍御史巡視災區,還要防著鄭毅安的黨羽背地裡使絆子,兩天前才勉強告一段落。

  反觀顧和章,除了在一開始時象徵性地祭祀了天地諸神,往後便堂而皇之當起了甩手掌柜。南北如火如荼的戰事,十數萬無家可歸的流民,都不影響新帝尋歡作樂。

  在面對顧和章時,謝瑾向來是逆來順受的,尤其是那條十二節的鋼鞭抽下去之後。顧和章心知握住了他的軟肋,且熱衷於以此威脅他,他不怕疼痛,卻怕真的惹怒顧和章,會給他在意的人帶去麻煩。於是謙卑順從地垂首施禮:「都是臣的分內之事,能為陛下分憂,是謝瑾的榮幸。」

  因他忙得歇不下腳,顧和章有一段時間沒有找過他的麻煩了,但當看到新帝撥開那幅神女繡像的遮擋,謝瑾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伸手取下條細窄的軟鞭,顧和章輕挑著眉轉回身:「聽承光殿的守衛說,皇兄近來氣色不錯,這可都是陳王的功勞。」

  謝瑾佯作鎮定:「是陛下宅心仁厚,允准臣帶藥進去。但陛下盡可以放心,廢帝所中的乃是天下奇毒之冠,就算喝再多的補藥,除了益氣補血也並無奇效,想來只是氣候回暖,為他添了些助力。」

  顧和章掂了幾下鞭稍,一伸手將謝瑾推到榻間,迫使他被動地矮身坐了下去。

  喟嘆:「陳王對朕,怎麼就沒有這樣的用心呢……」

  說著話,顧和章算不上柔軟的手已撫摸上謝瑾的側臉,又捏著他的下巴細細打量:「自建寧四年陳王下山,這麼些年過去了,無論什麼時節,陳王總是穿得如此嚴實。不知這光鮮的官服之下,有沒有皇兄昨夜留下的痕跡?」

  ——月前未竟的事,顧和章原來還惦記著。謝瑾心裡掀起驚濤駭浪,僵硬地白了臉:「陛下,臣亦知恥。」

  「可朕不信陳王一面之辭,得親眼驗過才行。」顧和章忽地半蹲下來盯著他低笑了聲,笑聲里多了幾分玩味:「若果真沒有,朕不介意添上一些,留待陳王下次去探望皇兄時,也給他看上一看。」

  將他摸到腰間的手一按,謝瑾的身體連同聲線都繃得極緊:"陛下連廢帝住過的徽行殿都避如蛇蠍猛獸,倒不嫌棄他碰過的人嗎?」

  眼前人的神情如霜似雪,似結了層冰一般,顧和章抽回手:「陳王對皇兄是何等的細雨和風、溫柔親近,偏就對朕如此冷峻,比起嫌棄……」

  他又笑了笑,慢吞吞扯落謝瑾髮簪,手指輕柔地撫弄著垂落下來的髮絲:「陳王既是高門貴子,又是享譽南北的白馬探花,容貌氣度,也屬世間難得,朕不吃虧。」

  ——這次傳召謝瑾,顧和章沒打算讓他全須全尾地出去。

  第47章 即便思念

  謝瑾有小半個月沒進過承光殿的門了。

  上一回他過來時已是深夜,來了歸來了,卻是一臉的倦容,只說了不到十句話便困得前言不搭後語。翻來覆去都是賑濟時發生的事,就像魔怔了一般。顧鄴章心裡生出些憐意,便靜默地當了一回只聽不說的啞巴。

  若說之前杳無音信是忙著救災實在分身乏術,這回又是因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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