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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角噙起一抹陰惻惻的冷笑:「但朕把話撂在前頭,無論是棠棣情深還是君臣之誼,朕都不在乎。只願陳王能清楚自己的身份,別犯了朕的忌諱。」

  謝瑾忙伏身叩首:「臣謹記陛下教誨。」

  他知道急不得的。秦州和武川都在打仗,稍有差池就會國破家亡。顧和章仍未信任他,寧願派從沒去過武川的陳潤領兵馳援也不肯撥給他半個兵。

  他每日行走在外,常能感受到有多人尾隨,固然可以輕易甩開跟蹤,他卻向來只能當做毫不知情。

  因為這明顯是顧和章的手筆。

  顧和章說得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他是一條冷心冷肺的毒蛇的事實。

  而想要扶正已然顛倒的乾坤,容不得半點差錯。

  第42章 暮暮朝朝

  秋棠宮歷來便少有人居住,其內的承光殿草木稀零,在顧鄴章住進去之前,更是已有二十年無人問津。

  前夜一場暴雨,承光殿草倒樹折,愈發雜亂泥濘,因沒有顧和章的首肯,過去了大半日也無人清掃,謝瑾過來時,偌大的庭中只兩個昏昏欲睡的守衛。

  見是新帝親封的異姓王來了,倆人一個激靈亦步亦趨迎上來,圓臉的年輕人冒冒失失道:「陳王千歲,您還真來啦?」

  旁邊的高個子扯了他一把,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歉然道:「陳王千歲,陛下預先下過旨,承光殿的看守雖少卻格外緊要,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謝瑾並不擺官架子,只將手裡的春竹葉遞給他,道:「二位放心,我午間已得了陛下的准許,是送飯來的,不是貿然前來打擾。日後若上面怪罪下來,我擔著便是。這地方冷寂,此酒是我才從清馡樓取的,權當給你們添些滋味。」

  顧鄴章既已知道他回來了,難保不會胡思亂想,謝瑾急著進去看情況,用了不知多少定力才強迫自己駐足在門外,耐著性子接著道:「如無意外,我往後還得常來,敢問二位怎麼稱呼?」

  圓臉的年輕人忙道:「陳王折煞我們了。小人衛安,恆衛既從,今日安否的安。他叫蔣武。裡頭那位確實從今早就沒吃過東西了,上午的兩個兄弟進去看了情況,沒成想被他攆了出來,還掛了彩呢。待會您要進去,也千萬當心啊!」

  衛安一看便是個胸無城府的熱心腸,謝瑾估摸著還是蔣武說話更管用些,便又解了腰間佩劍交給他:「蔣武兄弟,我今日是一定要進去的,你若不放心,我便把劍留下來。」

  蔣武接了他的劍,讓開一步恭敬道:「陳王千歲,小的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您見諒。」

  謝瑾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無妨。」

  門扉吱呀一聲,謝瑾推開門進去,昏暗的房間瞬間湧進大把陽光,漂浮的塵埃清晰可見。

  顧鄴章歪歪斜斜地坐在梨花案後,白得透明的右腕搭著桌沿,手裡正把玩一支陳舊分叉的毛筆。

  在看到活生生的顧鄴章的那一刻,謝瑾的眼角立刻便情不自禁地溢出濕潤來。大悲混著大喜從天砸落,讓他的身子搖搖欲倒,為了貪看這一眼,只能半倚著門。

  回身闔上門,謝瑾將止不住湧上來的眼淚硬生生吞了回去,然後才轉過來躬身施禮:「陛下。」

  他的目光短暫恢復了靜謐的表象,像從未有風經過的平湖。唯有聲音隱隱發著顫,在寂靜的室中迴蕩著隱秘的漣漪。

  顧鄴章向他臉上徐徐一撇,忽地笑了一聲,毛筆「啪嗒」落在案上,「你過來。」

  待謝瑾依言走近,顧鄴章便借著夕陽瞧見他眉宇間遮不住的倦怠,蟄伏的怨恨爭前恐後地浮上來,仿佛生怕他再一次於心不忍,落得連最後一絲體面也留不住的下場。

  他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嘆息里藏著剮肉的刀子:「謝庭蘭,你好得很。」

  謝瑾沒有言語,卻將視線落在平放於他膝頭的靜水刀上。光鮮不再的織錦上沾了幾滴血,不是顧鄴章自己的,多半是出自衛安口中那兩個倒霉蛋身上。血痕已干,在金紅的衣料上留下抹不去的零碎污漬,即便是這樣,也沒能讓顧鄴章低頭。

  他也想為自己辯解,但他畢竟還沒能真正為顧鄴章做些什麼,任誰看來,他都是叛主求榮換來的九錫之禮,實在是無從開口。

  他不答言,顧鄴章的怒火便橫衝直撞無從紓解,只揮袖扔了刀,站起來理正衣展走到謝瑾跟前,然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嘴角彎起一絲冷硬弧度:「陳王該叫顧和章那個小兔崽子陛下。」

  那姝麗更狠厲的笑容像一柄鋒利的刀貫穿胸膛,謝瑾喉間腥甜,臉上青白交錯,倉促垂下頭:「未能盡到護衛之責,是臣之過。」

  那汪平湖終於被徹底攪亂了,顧鄴章卻不讓他躲閃,只欺身貼到他耳邊,聲音輕得像一道虹:「不關你的事,便不要攬。」

  嘴上這麼說著,卻捏著謝瑾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盯著他上下顫動的眼睫,而後毫無預兆地吻上那雙蒼白緊閉的唇。

  眼前人僵住片刻,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躲,顧鄴章原本鉗制著他下頜的手指於是向下,輕輕扼住他的頸,把聲音壓得極低:「來都來了,還躲什麼?」

  謝瑾起初還抗拒地輕微掙動著,可橫在腰背的手臂箍得那麼用力,像牢不可破的枷鎖,迫使兩具算不上溫暖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處。

  犬齒劃破唇肉,伴著刺痛的腥甜一併湧進口腔,是顧鄴章有意為之。陌生的舌葉探過來時,謝瑾本能地想合上齒關咬下去,但他到底還是冷靜下來,除了將手裡的食盒妥善放好,除了被動地仰首接受著這個激烈的吻,他什麼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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