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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瑾不回答,卻托起他凍青的手塞給了他一樣東西,熱騰騰的,他低頭,竟是個甜香四溢的烤紅薯。

  謝瑾噙著虛弱卻柔和的笑,「等我很久了吧?餓不餓?剛才一個老伯塞給我的,我吃不下,你拿著吃吧。」

  林雍瞪大了眼睛看他,然後捧著接了過去握進掌心。

  謝瑾的嘴唇已經被咬破,泛著駭人的紫,滲出蜿蜒的血絲,林雍深深皺著眉,"這裡沒外人,將軍別逞強,傷勢要緊,趕緊先回去吧。"

  "我沒事兒。"謝瑾卻搖搖頭:"這點兒傷沒什麼的。彥容陪我吹吹風,清醒清醒。"

  林雍只能答應。

  紅薯被烤得很好很均勻,一點點的焦,流著金燦燦的蜜,林雍小心咬了一口,甜絲絲的紅薯肉犒賞了他的味蕾。

  他的心忽然在這一刻變得很軟很軟,好像輕輕一捏就會和手中的烤紅薯一樣流出蜜汁。「有時候我真羨慕令則和令姜,要是我也……」

  林雍停頓了下才輕輕說:「我也有將軍這樣的哥哥就好了。」他是,總是難免渴望親情的溫暖。

  謝瑾說:「沒有外人時,彥容可以和令則一樣叫我哥哥。」

  那雙小狼般孤絕的眼睛閃爍起亮光,林雍剛想應聲,卻又克制地搖了搖頭,踢踏著腳下的雪粒慢慢說:「不了,我不用將軍照顧。我可以護著將軍。」

  在他的考慮里,一旦以兄弟相稱,年紀大的那個就多了一份照顧的責任。將軍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他更想當一個能為他分擔的人。

  白茫茫的天地間,他們並肩走得很緩慢,四周安靜得仿佛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我要回武川了。」謝瑾突然開口說:「無詔不得回京。"

  林雍的心猛地一落,他轉眸看向謝瑾,只見他眼神沉寂、面色蒼白,就像一尊會動的石像。

  他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謝瑾又說:「彥容,你跟著我,今上便連著你一塊防備,累得你升遷平白比別的人慢。這回,你就留在洛都吧。」

  林雍怔怔地看著他,薄唇抿成一條線。他心裡湧上一種奇怪的感覺,像魚骨堵在喉間,不吐不快。

  低頭將手裡的紅薯連著沾上蜜汁的薯皮一併吞進肚子,連指尖也吮乾淨,林雍垂著眼說:「將軍,我不在乎那些。在秦州您救了我,我受傷您照顧我,哪怕是當個沒有官職的牽馬小卒,我也只跟著您。」

  謝瑾的腳步停了一瞬,他與林雍多年默契,有一些話,已不必再說。

  過了一陣,謝瑾問:「……彥容,當前在冊的金戈衛,還有多少人?」

  林雍不假思索:「五千三百一十九人。」

  謝瑾道:「你替我抽調三百人出來,要最得用的,打散在皇城之內,以備不測。」

  第34章 山雨欲來

  才只過了幾年,洛都與昔日的頹靡相比已大不相同,當得起一句氣象萬千,富貴迷人,顧鄴章的病勢卻日漸沉重。

  春節收假後,椋陳的蕭靳向肇齊拋來橄欖枝,使者帶了數十箱明珠瑪瑙和當地特產的龍鳳繡,在朝會時提出願與肇齊通商,從此世代修好。

  椋陳物產豐富,薛印和獨孤正又向來主和,極力想要促成這樁看似穩賺不賠的合作,程雲提了要加歲貢,顧鄴章態度曖昧,只說容後再議。

  啟程前,謝瑾進了一次宮,出來見他的是何肅。何肅的眉間刻著深深的一道溝壑,搖著頭道:「謝尚書,陛下聖體未愈,眼下不大方便見您,委屈您改日再來了。」

  天子有恙,不肯召見他。但令旨既下,他卻是一定要走的。謝瑾跪在清晨才掃過雪的石階上,面朝著徽行殿所在的方向拜了兩拜,在心中祝禱著天子能早日康復,百病不侵。

  許是又要下雪,天穹黑沉沉的,幾乎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謝瑾並不懷疑何肅的話有幾分真假,不見這一面,一定是顧鄴章的意思。但他的話,卻等不及留待下次見面再說。

  「何公公,我明日便該走了,但我今日來不單只為辭行,更有要事想面呈陛下。」謝瑾起身理正衣展,請求道:「勞煩公公替我向今上說一句,與椋陳通商修好一事關係重大,也利於民生,但定要先穩住溫世淮,切莫操之過急。」

  他手頭上還有些在查的舊案,牽涉者不在少數,而今斷在當下,只能寄望於江沅。

  茸茸雪片再度簌簌而下,何肅頷首道:「您放心,老奴定將話帶到。但至於陛下的想法會否因而改變,老奴不敢妄下斷言。」

  朔風裹著冰涼的飛雪掠過鼻端,顧鄴章抵著唇低低咳嗽起來,一雙鳳目仍在看外頭謝瑾轉身離開的背影。正看得雙眼澀痛,回來的何肅便已領著宮人進來燃燈,他明知故問,轉眸道:「他走了嗎?」

  音色嘶啞粗糙,聽得他自己也不由皺眉。

  何肅卻面不改色,只躬身道:「陛下,謝尚書已經走了。行前讓老奴帶話,說通商一事關係重大,盼陛下能先穩住溫將軍。」

  他上前將半掩的窗子關好,又遮上厚厚的擋風簾,而後便知趣地退了下去,並不多問一句話。

  四下寂靜,半晌,顧鄴章驀地嗤笑了聲。謝瑾獨來獨往,怕還蒙在鼓裡,就在昨天的這個時辰,薛印和獨孤正領著幾十近百的附庸者來覲見。士大夫擠滿了徽行殿,不知道的還以為要逼宮。

  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麼一個事兒——逼他快些下詔應了蕭靳,機不可失,唯恐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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