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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外面天寒,還是儘快回府為好。”車夫見別笙待在那里不動, 忙小聲提醒了一句。
別笙轉頭看了眼候在一旁、年紀也說不上大的青年, 輕輕“嗯”了一聲,“沒什麼事, 你也回去歇著吧。”
車夫咧著嘴“哎”了聲, “多謝公子體恤。”
目送別笙跨入府門後,跳上車轅,揚鞭趕馬去了後院。
別笙抱著沒有多少溫度的暖爐, 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幾分冷意, 他蜷了蜷手指,總覺得心中鈍鈍的。
並不是歡喜。
若他還是京都只懂享樂人間的富貴公子, 看見這場雪唇邊定會牽出笑來,可他不是,想到駐守在帶河的巫庭,眉間不禁染上焦慮。
思慮之後,還是轉道去了辜厭的院子。
踏著一地淺薄的雪。
僅半刻的功夫,也叫身上惹了潮氣。
別笙攏住手心呼了呼,等手指恢復了些知覺才叩門。
辜厭聽到門外的動靜,放下茶壺,“進來。”
別笙推開門,轉身又將門掩上。
慢吞吞走到辜厭身前,躬身執禮,“辜叔。”
辜厭“嗯”了聲,“坐吧。”
別笙乖乖坐下。
辜厭的眼神往下瞥了瞥,“腿上的傷可是不疼了?”
別笙老老實實道:“疼的。”
辜厭眸光輕頓,“疼怎麼不知道在自己的院子歇著?”
別笙沒聽出這其中的關心,他看著辜厭已經空了的茶杯,半起了身,提起桌上泛舊的銅提梁壺,給他續了杯,“我來就是……就是想問問辜叔能不能和殿下聯繫?”
辜厭看著別笙微微垂下的眸光,沒有回答,要說聯繫自然是可以的,他回到邊城並不只是為了做別笙的武師傅,更多是為尚且不能掌控邊城兵力的巫庭監察城中的兵力動向,城中多田兵,平日多參與農田耕作、與前方輸送糧草,不比瞭望敵情的燧兵重要,但也不是可以輕忽的。
別笙看他不說話,提著壺輕聲道:“辜叔?”
辜厭轉目凝視著他,見他似乎還在等著他給一個答覆,淡聲道:“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哦,也沒什麼,”別笙低下頭也喝了口熱騰騰的茶水,“就是回來的時候下雪了,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我想著殿下應該也快回來了,所以就……問一問。”
辜厭聽完別笙的解釋,眸光驟然凝住,他倏的起身,拉開門看了看,這會兒的雪已經比方才大了許多,連翩的暮色中,雪色紛紛。
有些蕭索。
別笙覷了眼辜厭面色,放下杯子走過去有些擔憂的道:“這場雪會對兩軍有什麼影響嗎?”
“氣候愈是嚴寒,北狄凍死的牛馬自然愈多,他們往往會在這個時候,不計一切代價的劫掠大雍,邊城……”辜厭說到這裡停了一下,而後沉著聲音道:“首當其衝。”
別笙想到巫庭,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唇瓣,“那帶河是不是……很快就要起戰事了?”
辜厭輕嘆口氣,他不是容易感傷的性情,這聲嘆也不過是為了那些曾經戰場可以交付後背的同袍,“很近了。”
沒有模稜兩可,沒有猶豫不決,而是直接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別笙抓住門框,看著院外四角天空下無聲落下的雪,儘管已經預料到結果,仍是多問了一句,“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
第152章 燕脂雪(五十二)
“明日記得早起練習射靶。”
辜厭提醒道。
“明日……就開始嗎?”
少年烏黑的瞳仁望過來, 眼底透著點兒猶豫,迎著辜厭冷削的眉眼, 忙舉手解釋道:“我不是要偷懶, 就是我腿上的傷還……還沒好,會不會對射靶有什麼影響?”
辜厭靜靜看著他,淡聲道:“定向靶,站那兒不動也能射箭。”
別笙頓時就不說話了。
“哦”了聲後, 同他告辭。
等出了房門才發現辜厭還沒告訴他能不能同巫庭聯繫。
腳下微頓, 在廊上躑躅了會兒, 還是準備等明日再問。
回到寢臥後, 先囫圇擦了擦身, 接著翻出了巫庭上次回來時捎的藥膏。
倒是沒往腿上塗, 他解開衣裳, 將雪白的襪子褪下, 露出了被咬破的、爛桃般的踝。
辜厭咬過的那處因著沒有塗藥, 再加上方才沾了水,有些深些的皮肉已是翻出來了, 泛著細密的血絲, 瞧著比先前更為嚴重。
別笙輕輕碰了碰,疼的腳趾微蜷, 等這股子疼緩過去了, 才從雕了竹石的瓷盒中剔出一抹膏子,小心翼翼的塗到了傷處。
膏子融開後,很快化成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膜, 別笙彎下身子吹了吹, 這才窩進暖烘烘的被窩。
本是要睡了,只躺在床上時怎麼也睡不著, 思及此刻駐守在外的巫庭,提起心總也落不下去,凝神思量半晌,還是推開被子,披上外衣趿著鞋去了書房,將筆墨紙硯全都抱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