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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搬來一張小几,鋪上紙後隨意蘸了些墨便提筆。
殿下親啟:
日近歲末,雪色紛紛而至,不知殿下可加了冬衣?
聞北狄近日進犯邊城之心,帶河乃守關之地,自來是軍事要衝,望殿下千萬保重。
寫好之後,別笙輕輕吹了吹,等墨跡幹了後小心放入了保存重要信箋的盒子裡。
翌日,風雪未停。
別笙腳趾剛探出被子,就打了個寒戰,他抱著被子蹭蹭,立時將腳收了回去,這樣冷的天,光是在屋子裡都覺得受不住,何況出門,只想到辜厭昨天特意提醒的話,還是沒敢賴床,直接在被子哆哆嗦嗦的穿上了衣裳。
因著太冷,外面又披了個雜色斗篷,雖不怎麼好看,但到底要暖和許多。
甫一剛踏出房門,就被迎面而來的雪渣子颳了一臉,還有些強盜一般的鑽進了脖子裡,冷的別笙另一隻腳半天沒能踏出去。
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才帶上大大的兜帽,籠著衣領跑了出去。
只因著雪下了整夜,台階上又儘是積雪,別笙剛跑出去就跌了一跤。
少年整個兒陷在雪裡,白茫茫的雪色中只那一尾雜色,像只笨笨的大貓撲了進去。
叫人看了只想把他趕緊撈起來抱在懷裡,將他的毛毛都揉亂了才好。
別笙吸了吸鼻子,被凍得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次卻不敢再跑了,揣著手每一步都踩實了才敢邁出步子。
等見到辜厭時,不出意外的比平常晚了一些,對方的發頂眉梢皆落了雪,瞧著似是到了有一會兒了。
別笙不敢再耽擱,趕緊小跑著過去,“勞辜叔久等。”
辜厭打量著不住哆嗦的別笙以及他衣裳上的雪粒子,眸中掠過點兒笑,“路上摔了?”
別笙點點頭耷著腦袋道:“雪太大了,鋪的整個院子裡都是,就……摔了幾次。”
辜厭抬手將他頭上的兜帽掀開,露出了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別笙耳朵警惕的動了動,很快又將兜帽戴了上去,戴好之後還不忘防備的看著辜厭,似乎是覺得他這種行為十分討厭。
迎著對方提防的視線,辜厭再次將他的兜帽掀了下來,“再戴就把斗篷也脫下來。”
別笙抱住頭上尚未離開的大手,半抬著頭有些控訴的看著他,“很凍的。”
強調一般加重了語氣。
辜厭看著別笙揪在一起的眉毛,不為所動,並堅持把他的兜帽給抓了下去。
別笙:“……”
怎麼這樣啊!
辜厭瞥他一眼,往角落指了指,“過去挑一張拿得動的弓。”
別笙順著他的話轉頭看了看,入目便是三張早已架在那裡的長弓。
最左側的那張不知是用什麼木料製成的,通體漆黑,瞧著略有晦暗卻隱隱泛光,承力之處以獸膠作銜,外裹斑紋虎皮,只遠遠看著便覺不凡。
中間那幅要簡單一些,內貼羊角,弓體雖上了漆卻並不圓轉,瞧著約摸是才製成沒多久的。
視線一轉,往最右側看去。
那處置了張竹弓,從別笙的角度看過去,說是弓,不如說是竹片稍稍彎曲而成的物什。
別笙左右看看,最終選了那張看起來最威風、最厲害的,他指了指最左側的那張弓,“我……我能用那個嗎?”
辜厭瞥他一眼,目光凝滯了一下,想說量力而行,但看著別笙透著期待的眸子,還是道:“能拿得動就用。”
別笙聞言臉上終於見了點兒笑,也不計較辜厭掀他兜帽的事兒了,輕呼了聲後快步走到了長弓前面。
在上手之前他是沒覺得一張弓能重到哪裡去的,等真正握住了才發現自己單手壓根兒舉不起來。
想到身後正看著他的辜厭,別笙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兩腿分開,深吸口氣,硬是使了大勁兒 ,只木弓仍是紋絲不動。
別笙:“……”
這是弓嗎?
這分明是愚公沒移走的山。
怎麼會這麼沉的啊?
就在他想要不要退而求其次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句,“那幅弓屬重弓,非常人所用,若是不行可換別的弓。”
別笙聽到辜厭話中的“不行”二字,咬了咬唇,本來準備撤開的手轉而握得更緊,待氣息下沉,憋足了力氣,再次提勁。
原以為這次就算舉不起來這弓也能動一動的,誰知對方連個位置都沒錯,唯一動的只有上面的弓弦,稍微顫了顫。
算是給了別笙一點面子。
辜厭看著別笙孤零零的背影,沒忍住悶笑了聲。
好巧不巧的叫別笙聽了進去,他忽的回頭,直直瞪向辜厭,“你嘲笑我。”
辜厭微偏過頭,避過他的視線,否認道:“我沒有。”
別笙氣得要命,“你就有。”
第153章 燕脂雪(五十三)
他的眼睛實在很亮, 這樣著惱時看人的模樣,尤其逼人。
辜厭安靜的站在那裡, 風雪落在他的肩上, 像是崖上掛滿了冰凌的霧凇,又像是裸露在冰天雪地里的岩石,莫名屹立在那兒,你若不往細了瞧, 又或是不夠了解它, 絕看不出他是語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