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只別笙看起來就要悽慘許多了,自從喝藥開始,眉毛就一直是揪著的,喝完也不見有放鬆的跡象。
連振衣本想給他餵些清水沖淡苦味,只他一把碗放到別笙唇下對方就抗拒的厲害,便也沒有強求。
大夫臨走前說這兩日陰陽易失調,需多看護,是以連振衣囫圇進了些東西後,很快又進來守著別笙了。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後別笙身上就開始打寒戰。
連振衣忙將上前被子往上拉了拉。
別笙唇角無意識的動了動。
聲音太小,連振衣只能湊近了去聽,“冷……”
連振衣四下看了看,周圍並不見箱籠,想來是沒有置備,他想了想,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裹在了被子外面。
而後又將帷帳從銀鉤剔下,將這個小小的床鋪遮的密不透風。
沒過一會兒,他的額上就熱的滲了汗。
可別笙嘴裡還是喊著冷。
連振衣此刻實在是不知該如何了,他也有些著急,要知道風寒是會要人命的。
他垂著眼睛,忽然間想到了從前同他一起訓練的兄弟說過:家裡面的婆娘體寒,他就經常把她的腳撈到懷裡暖這樣的話。
驀的,連振衣的目光轉到了別笙的腳上,要是可以他也不願拿起一個男子的腳放到懷裡暖,但別笙的情況明顯刻不容緩,掙扎半晌後還是妥協了。
總不能真的放著不管。
但有了決定是一回事,做不做的到又是一回事,想到平日裡跟他一起訓練的兄弟腳上的味道,連振衣的臉色實在說不上好看。
他閉上眼睛,慢慢將手伸向了床尾,許久過去才算是碰到了一抹溫熱。
第一感覺便是有些膩人,許是浸了汗了緣故,被子裡都是潮的,又濕又黏,要將人的手吸上去一樣。
不知怎的,心裡的抗拒少了許多。
試探著碰了碰,才覺出那處是小腿。
他喉嚨滾了一下,只能接著往下,等觸到腳踝的位置時才停下來,將另一隻手也放了上去。
真的將別笙的雙腳捧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並沒有那樣牴觸,在錦玉堆砌的綺羅叢中長大的小公子腳上連個繭子都沒有,一雙手便能完全攏住,且不知是不是常年不見陽光的原因,竟是堆雪一般的白。
鬼使神差的,他將別笙的腳放進了他的胸膛。
驟然間,呼吸一滯。
第104章 燕脂雪(四)
連著神思都跟著惝恍了。
別笙卻是不知對方的心思, 許是冷的緊,在碰到熱源之後, 竟是想連著小腿也蜷到對方懷裡。
連振衣察覺到他的意圖後, 少有的慌了一下,他捏著別笙腳心的力道鬆了又緊,不知是想要將別笙的小腿攬進來,還是往外推。
只心中到底還是克制, 最後也只是抱住別笙的腳心將其焐熱。
此刻的豫章。
昏迷許久的沈長齡終於醒了過來。
他尚且來不及吩咐什麼, 就聽一旁照顧的人忙將這個消息稟了上去。
不多時, 寧不移攜了滿身秋霜推門而入。
他站在距床鋪不遠的地方恭敬見禮, 斂袖道:“屬下拜見世子。”
沈長齡轉目朝他看去, 目中不見什麼情緒, “同我一道的人呢?”
寧不疑頓了一下, 而後斟酌著道:“我們帶的人本就折損不少, 實在沒有餘力再去救一個人, 且當時劫走那位小少爺的人留了人護持世子,想來不會對他不利。”
沈長齡想到別笙毫無意識的被帶走的場景, 眼底爬上一絲血色, 他闔上眼睛道:“派人去找。”
寧不疑聽到這句話,卻沒有動, 而是道:“世子可知我們此行折了多少人、京都的暗樁又毀了多少?”
沈長齡不言。
寧不疑的垂眸道:“世子可知王爺如今尚被困在京都, 說是死生存亡,危殆之間也不為過,屬下以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助我王脫困。”
沈長齡聽到他說的這些話, 內心升不起一絲波瀾, “我想……我的世子之位還沒有廢去,若要教我做事便不必了。”
寧不疑聽到沈長齡的話, 目光錯也不錯的盯著床上剛醒過來的人,不緊不慢的道:“雖是沒有廢去,但已經死在陵光城外了。”
沈長齡轉目看他。
“在徽帝仍是徽帝時,世上便沒有長齡世子,屬下以為小王爺該是比我要更清楚些的。”
說到最後,寧不疑已是換了稱呼。
沈長齡嘴唇抿成一線,不再說話,因為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面前的人都是不會聽的。
他自小長在宮中,在豫章並無根基,既然說出的話並無分量又何必多費口舌。
“下去吧。”
寧不疑拱手道:“小王爺好生休養。”
沈長齡微一頷首。
月色自窗沿的一點罅隙漏下,叮鈴鈴的灑在繪有寶相花的床帳上,沈長齡望著床頂,眼神有些空茫。
每與別笙在一處時,總是覺得無時無刻都是有滋味兒的,連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那些逃亡的日日夜夜甚至都不覺得難過,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