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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 才半掀了眼皮朝著連振衣睇來一眼,眼角棲著水色,低眉間又倏然落下。
好不可憐。
連振衣蹲在旁邊, 垂下眼瞼看著濺在指尖的一點濕痕, 目中焦色與冷然糅雜。
半晌過去,男人終於還是將人給提了起來。
只別笙生著病, 又叫人拎著後領,哪裡能好受。
蹙著眉不說,嘴裡也不住哼哼。
連振衣聽的心煩,沒忍住停了腳步看他:“你是小豬嗎?”
這麼能哼哼。
別笙迷迷糊糊自然回不了他。
連振衣問完之後也覺得自己是傻了才會問一個意識不清的人,他冷著臉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將別笙夾在了腋下。
兩人這才順利的回到院子。
這還不算完,因著別笙發熱,原先的計劃自然要有變動,他不僅不能回去復命,還得留下照顧這個麻煩精。
是的,連振衣此刻已經意識到了,別笙是個麻煩精的事實。
他看著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別笙,沉著臉去給他請大夫了。
大夫來的倒是快,他將藥箱放下,給別笙搭了搭脈。
只不消片刻眉毛便攢了起來,他將別笙的手腕放回去,轉目朝著連振衣詢問道:“小公子近日可否驚懼交加?”
連振衣想到別笙同長齡世子一路躲避追殺的事,輕輕頷首。
“是否飲食不調?”
思及這幾天別笙喝的全是摻了藥的米粥,連振衣抿了抿唇,“嗯”了一聲。
“是否冷熱交加?”
邊城本就要比京都更冷,何況別笙來時又只一身單衣,沒有顧慮到這一點的連振衣僵著臉再次點了點頭。
老大夫見到他的反應,鬍子都叫氣得翹起來了,本著醫者父母心的心態,沒忍住多說了一句,“小公子此次發熱起自氣不相得,起居無節,五行不調,經此之後要好好養一段,才能把底子給補回來了。”
連振衣對於別笙的嬌貴又有了新的體會,只是想到別笙變成這樣不乏自己的原因,心中再是冷硬,到底還是生出了些許愧意,也因此沒有反駁,應了聲“好。”
老大夫見他態度尚可,面色也就緩和了幾分,他走到圓桌旁坐下,寫了方子遞給他:“先去抓藥吧,飯後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
連振衣本不是多話的人,聞言只“嗯”了一聲,便給足診金將人送了出去。
他先去藥鋪抓藥,路上又買了些容易克化的粥餅,這才轉道回府中煎藥。
小心的將藥吊在爐子裡後,這才拎上粥餅準備給別笙餵飯。
才踏入屋內,連振衣便忍不住揉了揉額角,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許是生病的人胃口不好,每每餵飯時別笙總要吐出一些來,連振衣又從沒做過餵飯的活計,短短的半炷香里,手忙腳亂不說,連著衣裳、被褥灑的也全是飯粒子。
等到一頓飯餵完,他的頭上已是浸滿了汗。
第103章 燕脂雪(三)
若是叫連振衣到戰場拼殺, 那他必能一當十,叫人惴恐, 可論起照顧人, 無疑要生疏許多。
他盯著凌亂的床褥以及別笙臉上沾著的飯粒子,控制不住的皺了皺眉。
站在那猶豫許久,最終還是認命的收拾了起來,好容易弄完, 又趕緊回到院外將吊著的湯藥倒出來, 端到別笙跟前。
偏別笙鼻子靈的很, 一聞見藥味兒, 便將嘴巴閉的緊緊的, 跟個蚌殼一樣, 怎麼都不張嘴。
餵多少吐多少, 一點兒苦也吃不得。
男人看著再次吐到手腕的褐色湯汁, 沒忍住“砰”的一聲將藥碗擱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眉間隱約印出幾分翳色。
這樣沒用的、嬌貴的小公子,他實在不懂為何五殿下要他一路護持。
躺在床上的別笙眉眼猝然一折, 被這般動靜驚的小聲的嗚咽起來, 聲音細細弱弱的,小的很, 一邊哼哼一邊往被子裡面躲。
到最後只露出的一個黑乎乎的發頂, 中間還生著一個小小的發旋。
看的人莫名生氣。
連振衣對一個生病的人心腸到底沒有那樣硬,他目光凝在別笙的發頂,半晌後握著他的肩膀將人從被子裡薅了出來, 沉聲道:“將藥喝了。”
別笙哪裡能聽懂他的話, 枕在他的胳膊上只顧自己難受,眼角濕乎乎的, 含著水,鬢髮都被洇出的汗打濕了,不堪侵凌。
連振衣自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連一碗苦藥都喝不下去,若別笙不是殿下吩咐他護著的人,他當然可以不用管他,可現下自是不能的。
他想了想,從廚房取來一根竹筷,小心翼翼的將別笙的嘴巴撬開,而後直接強灌進去,若別笙有吐的跡象,便立刻將竹筷進的更深一些,這般一碗湯藥總算是喝下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