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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笙聞言垂下了頭,他捏著垂在佩玉下的碧色絲絛,不知該怎麼回答。

  父親真心疼他,想叫他活的輕鬆自在一些,他怎能感受不到其中的拳拳回護之意,也正是因為感受到了,才覺得為難。

  可別父向來洞察人心,見別笙如此作態,哪裡還瞧不出他隱約的抗拒,只別笙不說,他也只當沒看到,“若是你沒有意見,明日為父便著手準備了。”

  別笙握住身旁的扶手,細瘦的骨節微涼,語氣踟躕:“父親,若……若是我覺得泮宮更好一些呢?”

  別父抬目,溫雅的面容卻不見半分妥協,“那便在家中多考慮幾天,為父為你告假。”

  這意思便是不讓他再去學宮了。

  別笙握住紅木的手緊了緊,“可是父親從前也教導我業精於勤荒於嬉,不去學宮是不是有些……不好?”

  別父瞥他一眼,“我從未聽過只有在書院才能好好進學一說,只要有顆向學之心,在何處都是一樣。”

  “另自明日起,為父下朝後……”別父本想叫別笙到前院聽他講課,但想到小崽子受傷的腿,改口道:“去你院中為你授課。”

  語氣堅定,不容有半分反駁的餘地。

  別笙剛要張口說些什麼,別父就截斷了他的話,“天色將晚,你母親怕是已經備好飯食了,現在過去吧。”

  說著起身走到了別笙身邊,逕自扶上了他的胳膊。

  別笙突然被一股大力托起,被驚得有些忘了方才想說的話,“父親,叫十九扶著我就好了。”

  別父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腦袋,“快些。”

  別笙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被他扶著走了,別父的動作雖不像十九那樣妥帖,但還是盡力照顧著別笙的步子。

  別笙扶住別父的一側手臂,見他半躬著身子遷就他走路,時不時的還要注意腳下,忽然間就有些鼻酸。

  那些未盡的話頓時被堵在了嗓子裡。

  別父原本還沒發現,轉頭之際見小崽子眼眶都紅了,只以為他是被安排後覺得委屈了,一時間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腦袋,“不過是叫你去離杭讀書,何以這般軟弱?”

  “我知道你現在與五皇子關係尚可,不願離開,可他在宮中護不住你。”

  別笙不吭聲,一方面他不願意忤逆父親,另一方面也不想去離杭讀書,想到平日對母親百依百順的父親,別笙心中升起了一點希望。

  兩人走到涌蘭苑前,別父道:“你在宮中發生的事我已同你母親說過,她也是同意你離開京都的,所以一會兒不必再費心思說服她了。”

  別笙聞言腳下頓了一下,就很氣,他不承認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嘴硬道:“我沒有這樣想過。”

  別父看著他快要豎起來的眉毛,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輕笑一聲,問道:“當真?”

  別笙哼哼一聲,用力點頭:“真的。”

  別父“嗯”了一聲,也不說是信了還是沒信。

  別笙頗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心裡更氣了。

  兩人剛進涌蘭苑就被早已候在外面的朧煙迎了進去,她見別笙被別亭扶著,便走到了左側稍靠後的位置,以免出現什麼意外,“夫人算算時辰覺得老爺也該到了,便叫婢子過來等著。”

  別父輕輕頷首。

  朧煙垂目沒再多話。

  穿過天井便是飯廳,別母遠遠見到別笙一瘸一拐的走進來,哪裡還待得住,忙要起身去迎,匆忙間踩到了衣擺,若不是婢子及時扶了一把,只怕要摔一下的。

  重妻輕子的別父見狀,立刻將別笙交給了侍奉一旁的朧煙,腳步飛快的走到了別母身邊,扶住她的肩膀數落道:“稚奴身體重要,你的身子就不重要了嗎?”

  “人都已經在這裡了,你要關心隨時都行,何以這樣急躁?”

  別母推了推他,許是方才在孩子面前不夠穩重,叫她臉上熏出了些羞慚,“稚奴還在,快鬆開。”

  許是父子之間的一脈相承,別父也是只聽自己想聽的話,聽到之後也跟沒聽見一般,逕自將人扶到了飯桌前,“方才受了驚,先坐下歇歇。”

  別笙見母親差點跌倒也急得很,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別母身邊,請過安後自責道:“勞母親為我憂心了。”

  別父插了一句,“既然知道你母親為你憂心便該聽話一些。”

  別母立眉嗔了別父一眼,不過倒是沒有反駁別父的話,她拍了拍別笙的手,道:“我自生下你這個討債鬼哪有一天是安生的,只你平安我便也放心了。”

  別笙聽出了母親話外的意思,他點了點頭沒有正面回應。

  別母看了一眼別父,以眼神詢問稚奴可有應下換書院一事,別父沖她輕輕搖了搖頭。

  別母目中划過一抹愁緒,但顧及別笙意願便沒再多言,她拉著兒子坐在自己身邊,問道:“腿上是如何傷的?”

  別笙對著母親,老老實實的將前面的話又搬了一遍。

  別母聽完一面責備他不好好走路,一面心疼他受傷。

  別父原本也是心疼兒子的,可比著自家娘子這個勁兒,還是自愧弗如,最關鍵的是,一旦這個小崽子在,月娘眼中就只剩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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