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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教會我太多,讀書識字,玩弄權術,揣測人心,你鄙夷聖賢之道,自以為把柄才是駕馭人臣的唯一方法。」閔疏說:「我學得很好,多謝父親教導。」

  「我本以為我看見父親今日的樣子會有些感慨,暢快也好悲痛也好,但都沒有。」

  他曾經是困在籠子裡的鳥,但現在他已經飛出去了,他不再怕了。

  「丞相大人,就此別過了。」

  文沉怔然久坐,他手裡的酒杯滾落在地,烈酒的味道還在口舌間,燒得肺腑都在發痛。

  牢門合上又開,頭頂的陰影遮住了光,文沉抬頭看去,是梁長寧。

  文沉厭惡地看著他,梁長寧走進來,就坐在閔疏坐過的凳子上。

  「看起來丞相不好受。」他說:「今日田地,你從前想過嗎?」

  「從前?」文沉抬眸看他,「從前我跟隨先帝時,你還沒有出生。我如今是喪家犬,你呢?你又還有幾個血脈親人可尋?」

  梁長寧不欲與他拉扯,他說:「景德年,你勾結太后裡應外合發動宮變,推舉四皇子梁長風登基。」

  文沉露出個陰鬱的笑,驟然靠近了梁長寧,說:「你還以為你今日是來落井下石,沒想到是不恥下問。」

  「我不會告訴你,我要你死也不瞑目!我——」

  「陳珠昨夜上吊自盡。」梁長寧說:「文畫扇為你勾結太后被反殺。文容宮變當夜被學生們打死。你文家無後了。」

  文沉不被他恐嚇,他說:「還有閔疏!我還養出一個好兒子,他比他姐姐還要厲害,哈哈!他——」

  梁長寧再次打斷他:「他姓閔。」

  「你閉嘴!」文沉怒喝,「沒有死絕!沒有死絕!我文家還有後!」

  「是還有一個。」梁長寧說:「還有個世子……文畫扇懷胎十月生下他,那是貨真價實、有名有份的文家孩子。我可以讓他活著長大,甚至有一天說不定他會成為新的儲君。」

  文沉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他心下猶疑,但他很快就說服了自己——梁長寧連一個細作都能當成掌上珠玉,更何況是自己的兒子呢?他知不知道梁在安是誰的孩子?

  「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文沉細細咀嚼這個名字,梁在安,梁在安。他神色複雜,終於跌坐回去。

  「那夜……那夜我從西宮門進去,」文沉擦了把臉,說:「太后欲意扶持二皇子,我本來不肯。」

  梁長爾被教得太鼎然,他生而仁義,決計不會篡位。更何況他對父母兄長尊敬愛護,只會反對起兵。但縱觀諸位儲君,只有梁長爾有裴家血脈,有治國之能。文沉幾次思索,最終點頭首肯。

  「正巧這時,茂廣林辭官,先帝極盡挽留,他們徹夜長談,竟有土地稅收改革之意!潘振玉沒有死,我知道這是先帝於世家上徘徊不定,但裴家女身為皇后,先帝不可能同時對四大家動手,我以此對太后推測先帝有廢后之意,她決心動手。」

  先帝要卸磨殺驢,世家多出朝臣,有世代累積,手裡的土地不知多廣。他與茂廣林長談之後,茂廣林辭官,潘振玉在流放路上逃離,這就是先帝的態度。

  「戶部地契文書多次清點,世家手中的土地雖然多,卻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我們的土地不必納稅是先祖親口許諾,但先帝一而再二三試探,裴家已經多次向我透露聖意。」

  梁長寧皺眉,「那本就是天下百姓的土地,你們強取豪奪,壓榨佃戶,高額收取租金,逼迫多少農民死在地里?你們的地是靠偷靠搶,本就是錯。」

  「那是我的地!我的錢!」文沉竭力嘶吼,脖頸上青筋暴起,「我文家是開國功臣!我文家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土地,憑什麼分出去!」

  「你太貪心!」梁長寧厲聲說:「天下土地萬萬畝,不可能全都是你的!今日到這個地步,論罪你首當其衝!」

  「我貪心,四大家哪個又不是?滿朝文武誰敢說不曾沾過分毫髒錢,老祖皇帝親口許下的諾言,凡諸爵賞,同指山河!這才過了幾代,梁家人就要背信棄義趕盡殺絕!」文沉哈哈大笑起來,滿目淨是憤恨:「你以為先帝當真仁慈?他放任潘振玉號召書生起義就是試探!大梁沒錢啦!大梁的錢全被他那些所謂的仁政敗光了!茂廣林搞了個巡教,白花花的銀子跟泥沙一樣往下灑!他梁家人沒錢了,就伸手跟我文家要!我不殺先帝,先帝就要殺雞取卵,焉能有活路!」

  「父皇從來沒有動過要殺你的念頭。」梁長寧說。

  「他從來不殺人,帝王心術不流於言表,他要一個沒有錯處的臣子死,多的是法子。」文沉靠在牆上,從凌亂污髒的頭髮下抹了一把臉,才說:「先帝放權於茂廣林,內閣還想罷黜丞相不設,自此把決策和議政權挪到內閣頭上,這樣一來就等同於在蠶食瓦解我文家的權力,你真以為你那老師是個純臣,從不拉幫結派?」

  文沉嗤笑一聲,說:「你看看如今內閣的這些,嚴瑞,周枕,還有你……那個不是他門下的學生?」

  「茂廣林逐漸成了寒門學子的恩師,他收攏這一批人,又保舉他們入朝,就破了世家百餘年來在朝堂上的分量和地位,茂廣林是在替先帝做事,一旦陳聰和潘振玉推翻了土地稅收法,接下來先帝就會逐漸換掉權力中樞里的世家大族,最後我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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