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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長寧也望著閔疏,他看了閔疏片刻,說:「對你是例外。我沒有碰過文畫扇,你應該知道。」

  閔疏別開了臉,說:「不重要了,說到底都是姻親關係,從一開始就亂了,再要理清楚又有何用呢?」

  「亂成這樣,說出去都叫人覺得荒謬。」閔疏垂眼,「論輩分,梁在安該叫我一聲什麼?舅舅?聽著也不太對。」

  梁長寧一哂,說:「輩分怎麼論?若是文家倒了,那就沒得論。」

  「也是。」閔疏竟覺得他既荒謬又說得有道理,「快刀斬亂麻,王爺一貫的戰術。」

  梁長寧再往前兩步,隔著雕花圓窗和閔疏就要貼在一起,他們隔得近,梁長寧能聞見海棠香。

  海棠無香,那該是閔疏身上的味道。

  「戰術再深也有敗的時候,兵法謀劃說穿了都是討價還價,一畝三分地爭來爭去,輸贏勝敗還不是轉瞬即逝。」梁長寧語氣緩和,「三年前的殘局,我就敗在你手裡了。」

  白子叮噹落地,雕花棋簍里都是退讓。閔疏把手裡拎著的棋簍擱在窗沿上,意思不言而喻。

  有時候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東西拿出來彼此都心知肚明。

  閔疏走之前的殘局沒有下完,對弈雙方寸步不讓,都說落子無悔,有的人還在心裡復盤。

  「那局棋已經終了,王爺也該走出來。」閔疏收回手,垂在身側,「人心有限,很難同時兼併太多事。對弈的時候只想著輸贏,就沒工夫去瞧下棋的人;談感情的時候只念著恩怨,就沒工夫再計較輸贏。」

  他從前只想著要活下去,苟全性命成了他最重要的事情,情愛恩怨就成了他腳下的梯子。他踩著梯子逃離了方寸之地,又有人問他喜不喜歡那把梯子。

  太可笑了。

  「至少也還有那麼一點感情。」梁長寧緩慢地問,「也不想談嗎?」

  閔疏沉默片刻,說,「棋簍我已經還給王爺了。」

  他轉身要走,梁長寧大步從屋裡跨出門去,說:「你打開過棋簍。」

  「沒有。」閔疏背脊挺直,他矢口否認,又說:「今夜我要見花十七,有些話我來教他說。」

  他把話扯到了正事上,梁長寧心知他在逃避,乾脆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還是先跟我說清楚,傷口藏著掖著總會發膿,竟然已經撕開了口子,就說清楚。」

  「你是混帳。」閔疏不欲跟他糾纏,「我跟一個混帳有什麼話好說?咱們倆不過合夥做單生意,東西到手就分道揚鑣,沒必要理得太清楚。」

  「你想得美。」梁長寧盯著他說:「逗我好玩兒?」

  閔疏嗤笑一聲,「養你的花去吧。」

  「我花養得不錯。」梁長寧看了他半晌,說:「這還是從前花房給你培的花,你不要它們了,我就端回來擱在廊下,有的花桀驁不馴,我也養出了果子。」

  閔疏好言相勸:「花都會結果子,但不是所有的果子都好吃,有的果子就是又酸又澀,指不定還有毒。梁長寧,自己種下的果子,沒得挑選的餘地。」

  梁長寧點頭,接著突然把閔疏橫打抱起,闊步進了寢殿,還順腳關上了門。

  「做什麼!」閔疏罵道:「梁長寧,光天化日的別發瘋!」

  「偏要。」梁長寧把他壓到榻上去,和他貼得近,說:「要入夜了,不談果子,談談別的。」

  閔疏不說話,閉眼偏頭,權當聽不見。

  梁長寧低頭作勢要親他,閔疏躲不開,只好睜眼問:「談什麼?」

  「談舊情。」

  「那沒得談。」閔疏推他一把,推不動。

  梁長寧雙臂撐在他耳側,問:「跟郭順談了,跟花十七也能談,怎麼跟我就談不了?難不成我說不是人話?」

  閔疏臉色不變,說:「王爺也去張道手底下住兩天,住完再談。」

  「果然記仇。」梁長寧說:「你嚇了張道一通,卻沒對他做什麼,是個仁慈的主。可這仁慈怎麼落不到我身上來,嗯?」

  「我對你不仁慈?仁慈這個詞聽起來太可笑了。」閔疏抓住他的衣領,半身都陷入被褥里,「我早該把你殺了,你以為我沒想過?但我知道不能殺你,你戰功赫赫還要扛著塞北十三卡麼,好!我都忍了!」

  他數次在深夜側目凝視枕邊人的睡顏,他幻想過自己伸出手去掐住他的咽喉,或者刀劍穿透他的心臟。他希望能一起死,或者交易完成得償所願後彼此分道揚鑣。

  二人隔得越近,離得越遠。梁長寧能聞到閔疏髮絲的香氣,他低聲說:「我倒寧願你來殺我,人人都說你狀告生父薄情寡義唯利是圖,只有我知道你愛恨分明有怨報怨,我等了也有這麼久了,你不來殺我,真的不是因為私情?」

  閔疏沒有說話。梁長寧舌頭頂住上牙膛,等了片刻,閔疏還是沒有開口。

  屋裡氣氛僵持,梁長寧沒有再逼迫閔疏,他起身後退半步正要離開,誰知閔疏一把攥緊了梁長寧的衣領狠狠一拉。

  二人一同向後栽倒進床榻上,床幃被帶起的風鼓動,梁長寧只來得及把手掌墊在閔疏腦後,就被他張嘴咬住了頸側。

  「嘶你——」

  閔疏鬆口,唇齒間已經有鐵鏽味,他舔舐齒尖,舌頭掃過齒尖,手還攥著梁長寧的衣領。

  梁長寧抬手一抹脖頸,指尖有血。

  他看著閔疏不做聲,閔疏惡聲惡氣道:「這就是我的私情,別離我太近,我牙齒尖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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