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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疏抬眸盯著他。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閔疏說:「時也命也。」

  「非也。」梁長寧心情尚好,他說:「因為你總是……總是閔亂思治。」

  「你做事不夠狠辣,不喜歡見血,連棵花也要憐憫,一下雨就要搬進來避雨,你的那株鐵桿海棠開了嗎?沒有。」梁長寧看著他,「為此你優柔寡斷,下不了狠手,你總是擔心傷人太深……你跟文容有舊仇,那日遠東樓多好的機會?你卻沒要他的命。」

  閔疏後背微僵,瞳孔輕輕一縮。

  閔疏沒料到梁長寧會突然提起文容,更沒料到梁長寧如此敏銳,竟然早就猜出文容與他有舊仇。

  「如果是我,我會在踢他下水的時候順手打暈他,後腦勺的穴位太好找,你能做到的,是不是?」梁長寧笑起來:「那麼他就會死在水裡,溺死也算是痛苦的死法。」

  「我與文二公子沒關係,更沒有恩怨。」閔疏腦子裡過了一遍那日的情形,確保自己沒有露餡,他說:「王爺想多了。」

  梁長寧摸貓一樣一下一下摸著閔疏僵直的背脊,說:「暫且不論他,你還勸我收下陳聰,你明知激發陳聰恨意叫他進京,慫恿他去擊鼓鳴冤,帶動暨南百姓血書請命,我們能從中得到更大的利益,你卻連提也不提。我猜……你是心硬不起來。」

  「你太仁慈了,閔大人。」梁長寧笑起來,卻說:「不過我很喜歡這樣的你,可你得知道,一隻見不了血的蒼鷹,即便是飛上了天,也活不下去。」

  閔疏不吭聲,眼神看起來卻完全沒被梁長寧說服。

  「王爺今夜話多,」閔疏沉默片刻,說:「是要與我談心?」

  「不。」梁長寧說:「是想告訴你,輸贏只是一時,沒有誰能永遠是勝者,成王敗寇是風水輪流轉,今日是危移,明日是應三川,後日是危浪平,這就是你選的路。」

  「你想要走到最後,那就要作壁上觀,不偏向任何一邊,坐收漁翁之利……這才叫王佐之才!」

  閔疏喉頭乾澀,心裡已有反駁之意。

  閔疏此刻貼在梁長寧胸膛上,整個人被他環在臂彎里。閔疏從前覺得梁長寧的胸膛火熱,可今夜風大,把那些熱意都吹散了。

  「我不是仁慈,」閔疏說:「只是危移被平白牽扯進來,廢了一顆棋。」

  梁長寧在昏暗的燭光中笑起來,良久後才說:「你還是不願意危移死。」

  「應三川沒道理殺他,」閔疏閉上眼睛,說:「殺了危移,危浪平不會善罷甘休。一批鹽沒了可以再提煉,這點東西對危浪平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但他只有危移這一個弟弟。」

  梁長寧輕輕拍著他,像是要哄他入睡:「梁長風不會和危家交惡,起碼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捨不得露出自己的鋒芒。梁長風做事不磊落,所以我敢肯定,梁長風不會叫應三川要危移的命。」

  「應三川是條會聽話的好狗嗎?」閔疏說:「我們不了解應三川,這是我的疏漏。」

  謀士謀大局,任何一個小小的細節都有可能成為關鍵的轉折點。

  他睜開眼,低聲問梁長寧這個問題:「應三川足夠聽話嗎?」

  梁長寧也沒接觸過應三川,應三川只是裴家偏房庶女的一個兒子,甚至應三川都不是嫡子。按照他母家的身份,以從前京中權貴大家的圈子來看,他連進來提鞋都不配。

  夜宴宮變之前,誰都不知道還有應三川這個人。僅憑是那夜宮變時混亂中的遙遙一眼,閔疏不足以分辨出應三川有沒有逆骨。

  閔疏從前沒見過應三川,也沒聽文沉提起過他,更沒看過關於他的密報。同樣,梁長寧也只是根據局勢分析出應三川的行事動向,至於這個人——他的性格如何,經歷如何,能力如何……

  「我不知道。」梁長寧終於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條聽話的狗,但我知道他大概是一隻有膽量的狗。」

  「張儉!」閔疏翻身坐起,冷靜地喊人。

  張儉從門外進來,立在床簾帷幕前低聲問:「王爺?」

  閔疏盯著梁長寧說:「帶上王爺的暗衛,往應三川的位置去找,一定要保下危移,他不該死!」

  張儉沒說話,梁長寧說:「按他說的去做。」

  張儉頷首,又說:「應三川調走了近兩千人,不過只帶了一千人上山,其中咱們插進去了三十人,都是西大營的老人,一路上留了記號,即便雨大也能找到路,閔大人放心。」

  危移正躺在雨地里,他側頭空洞地看著遠處的密林,身子已經涼了。閃電如晝,更遠處是凌亂插地的刀劍,賀明和魯齊被埋進坑裡,更遠處堆積起來的屍首流淌出一地的血。閃電消逝,深不見底的密林像是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

  閔疏坐在床幃後,心裡泛起一點焦躁和寒意,儘管可能性實在太小,但閔疏仍舊皺起了眉。

  他又兀自重複了一遍:「……危移不該死。」

  第61章 彈弓

  直到天亮,張儉也沒回來。閔疏一夜無眠等著消息,梁長寧也逐漸覺察出不對來。

  閔疏實在睡不著,乾脆穿上外袍披著披風趴在窗沿上往外看。

  窗下的兩缸荷花受了一夜的濕意還沒夭折,只是有些焉答答。

  所幸還活著。

  「主子!出事了!」張儉忙了一夜,此刻滿身血氣從外頭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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