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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移慌亂中抽出刀鞘抵擋,薄刃被阻,叮叮叮砸成一圈,斜插進他臉側的樹幹上。血線緩慢浮現,順著臉龐淌落下來,口鼻里都是腥味。

  雷電不知何時停了,黑暗中誰也分不清誰,四處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血腥氣味,這氣味瀰漫在密林間,像夢魘一樣包裹住危移,把他緊緊地攥在掌心。

  應三川帶來的兩千人早已四散開,他們的身影如同林間鬼魅,消無聲息地穿梭,除了雨聲,只能聽到魯齊和賀明與之打鬥的聲音,利刃捅進人體柔軟的身軀,再拔出來時鮮血噴濺的噗嗤聲。

  「嘩啦——」

  危移什麼都看不見,他半邊身子都浸沒在泥水裡,脖頸驟然被拳風掃過。

  在左邊!

  被重擊的脖頸發麻發軟,危移太陽穴突突地疼,他敏銳地察覺到危險,電光火石間躲過這一擊,身後的枯樹咔嚓一聲從中斷裂,搖搖晃晃地砸進雨夜裡。

  危移借著樹幹倒落的瞬間穿過傾塌的枯枝,轉身朝著賀明與魯齊聲音的方向奔去。

  他們相隔太遠,而雨夜裡的一切聲音都難以分辨來處。

  身後的追兵步步緊逼,危移腳下傳來疾風,他躲閃不及,被一腳絆倒,剎那間他只來得及抱頭前撲。

  哐!拳頭砸在他肩胛骨上,應三川的指關節在危移的甲冑上留下四個凹陷,危移翻身就是一記重擊,他鐵拳自下而上擊中了應三川的下頜,發出咔嚓一聲脆響。

  應三川唇齒劇痛,呸出一口血沫,舌尖抵著被應三川打松的後槽牙,黑夜中他什麼也看不清,只能隱約在發麻的痛楚中感到自己剛才好像吐出去一個硬物,或許是半顆牙。

  「操你娘的……」應三川騎在危移身上,惡狠狠道:「可惜你才十幾歲,要是你長得和你哥危浪平一樣大,說不定我還真搞不死你……」

  危移掙扎翻身,一拳打偏了應三川的臉:「你也配提我哥!什麼下三濫的玩兒意——」

  他還來不及說完後半句話就被應三川重重錘進小腹,應三川手指靈巧,在黑夜中摸到卡扣,趁著出拳的間隙唰啦一聲解開了危移的甲冑。

  這一拳是用了必殺的力道,危移哇啦一聲吐出些粘稠的東西,他眼前模糊,手指在地上胡亂地摸索著他的刀。

  轟隆——

  雷鳴伴著閃電復而又起,應三川在這剎那看清了危移的臉。

  他痛苦地皺著眉,手指幾乎就要碰到死馬,而他的刀就卡在馬脖子上,在閃電的照耀下反射出寒光。

  閃電只是瞬息間,但已經足夠了。

  應三川抬手拔出長刀高高舉起,危移眼前一片漆黑,血和泥模糊了他的雙眼。

  「這是命!今夜誰也別怪誰!」

  刀鋒轉瞬及至,其實這麼快的刀沒入體內,危移是感覺不到痛的。

  可是太冷了,長刀幾乎把他剖成兩半,他茫然地眨了下眼,掛在睫毛上的血珠啪嗒一聲掉下來。

  「啊……呃、呃、哥……哥……」

  他喉嚨咕嚕咕嚕地響,吐出的全是鮮紅粘稠的血。

  應三川抽出長刀,用手背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摸黑撿起斗笠帶上,他喘了口氣,大喊:「追剿!」

  大雨沖刷了血跡,雨水划過身上的傷口,那刺骨的痛裡帶著一點麻癢的快意。

  從今天起,就是他應三川的勝局了。

  「通令各路人馬,嚴防死守封鎖龍脊山,活口不留,一舉殲滅!」應三川心中暢快,大聲命令:「右隊原地不動,雨停霧起,運轉貨物,清掃殘局!」

  泥水迸濺,不計其數的黑影密林中齊聲應答,雨水逐漸沖刷了血跡。

  危浪平盯著外頭的大雨,心裡突然有些焦躁不安。

  他靜坐了片刻,喊:「藍漸清!」

  藍漸清從門外進來,睡眼惺忪地開始穿內甲:「主子吩咐。」

  危浪平這才想起現在是半夜,外頭的大雨沒有消停的趨勢,寒風呼呼地刮。

  危浪平揉揉眉心,說:「沒事,你回去睡吧。」

  「每次落雨主子都腿疼胸悶,要不我去請個大夫……」

  危浪平擺擺手,藍漸清想說什麼,最後又止住了話頭,他上前兩步將窗關了,又往暖爐里添了炭,才退到門外說:「我就睡在外間,主子有事叫我,要是膝蓋疼,就把二公子帶來的狐狸皮子裹在腿上。」

  危浪平頷首,吹熄了燭火。

  今夜誰都無眠。

  閔疏側躺在梁長寧臂彎中,二人都沒睡。

  「雨太大了。」閔疏低聲說:「鹽不好運。」

  「危移是老手,他不會沒有準備。」梁長寧說:「應三川也不是魯莽之人。」

  「太險了。」閔疏說道。

  「富貴險中求。」梁長寧說:「這是一場豪賭,贏家才有說話的權力。」

  「誰是贏家?」閔疏偏頭問他。

  屋裡燭火暗淡,外頭暴雨如注。暖爐上點了薰香,室內溫暖馨香。

  這個問題的答案太好猜了。

  今夜危移和應三川都是輸家,因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彈弓在下。梁長寧就是樹下瞄準的那支彈弓。

  天亮之後,這批貨還要易主。

  梁長寧垂眸盯著閔疏清亮的眼睛,低頭吻在他的鼻尖,低聲問:「你擔心危移?」

  閔疏沒說話。

  梁長寧摩挲著他的後腰,突然說:「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百密一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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