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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經停了,但京城還沒放晴。

  張儉來不及等著二人出來,掀帘子就說:「危移死了。」

  閔疏瞳孔緊縮,梁長寧驟然看向了張儉。

  「我帶了八十個龍紋軍的兄弟們往龍脊山去,順著記號才跟著到了一處密林深處的山坡處,我帶人找了一遍,只看到危移昨夜搭的一個小棚子。我們不敢大肆搜山,只能把守要道。後來我喬裝遇到個到個獵戶,聽他說是昨夜官府封山查逃犯。」

  閔疏等著他繼續說,他頓了頓,似乎在理清思路。

  「昨夜雨下得太大,泥土都被沖亂了,全是新地,不過找到了今早的馬車轍痕,看著是往龍脊山外走。但是辛莊覺得不對,因為他們走的不是危家商道,是巡山小路。後來我借了幾條大犬,順著車轍一路搜,才在山坡底下翻出屍體來。」

  張儉說得口乾舌燥,端起外間的冷茶來大口灌下,末了狠狠擦嘴。

  「全是屍體,估摸著兩百人,趁著雨夜泥土鬆散埋下的,只是時間緊迫埋得淺才沒被翻出來了。我核查了身份,這些都不是西大營的人,估摸著是危移商隊的人錯不了。後來往林子裡頭走到快出龍脊山的位置,才發現了馬匹的屍體和危……危二公子。」

  張儉做了個大概的手勢:「馬脖子被切開了,危二公子……屍首還算完好,只是都被沉了水,打撈起來之後……已經有被泡發了。」

  梁長寧與閔疏對望一眼,梁長寧冷靜地說:「叫咱們的人撤出來,務必要撤得乾淨,別叫人發現你們去過。屍首一應歸位,那個獵戶……」

  閔疏吸了一口冷氣,整個胸腔都冷得發疼,他接過梁長寧的話說:「叫人勾著那個獵戶去北鎮撫司衙門敲鼓報案,這案子太大,只能按律例報衙門。但但案子不能在北鎮撫司審理,咱們一點邊兒都不能沾,得叫大理寺去管。」

  梁長寧思索片刻,說:「我會著人知會宋修文,一定要把這案子搶到手裡。」

  

  「還有嚴瑞、褚輝……」閔疏一頓,發現其實數不出來幾個自己人,他面不改色:「王爺的人該有動作了。」

  張儉已經會意,轉身撤了。

  「良將難尋。」閔疏委婉地說,「王爺該扶持自己的人手。」

  梁長寧也知道自己手裡的人確實太少了,所以茂廣林才要居於隱秘之地為他尋覓良才,扶持臣子。

  宋修文只是大理寺少卿,而嚴瑞也不過是內閣學士,夏拓文身無官職,只有他哥哥是個兵部侍郎。唯一能和應三川沾上邊的只有褚輝,他之前和應三川一樣是從四品鎮撫使。

  可梁長寧有意放鬆了對梁長風的壓制,應三川已經被養肥到了正四品指揮僉事,褚輝不一定壓得住。

  如今朝中半數人都倚靠著文沉。即便裴家覆滅,但太后餘威尚存。文沉與朝中大臣和京中權貴勾結在一起,他們早已經是利益共同體,不是只憑藉著挑撥就能一鍋端的。

  這棵樹被梁家親手種下,一代一代滋養長大,如今已經茂盛到遮住了太陽。

  「……土地革新,」梁長寧輕聲說:「如今朝中要職全在文沉手裡,危浪平又執掌著吏部,只有土地革新,才能將抱團在一起的世家分散開,我們才有可能從縫隙中安插人手。」

  「王爺是想啟用陳聰和潘振玉?」閔疏微微皺眉,眸中思索著:「潘振玉與陳聰都是土地革新的舊案中人,他們曾經翹起冰山一角,但很快死於冰山之下。世家盤根錯節,土地案難以得到支持,要翻案,只能靠反。」

  自古造反,都是農民發起。要麼農民為了活命而背水一戰,要麼學生死諫。可為了收歸陳聰,梁長寧已經答應陳聰馳援暨南,農民難反。

  閔疏靜默片刻,忽然說:「還有危浪平。」

  危浪平如今所處的位置實在是太關鍵了。他是吏部侍郎,按大梁的職權範圍來算,他幾乎可以舉薦或駁回朝堂一切官員的任免調動。即便是文沉的官職變化,也要危浪平蓋印。

  而現任的官員,就算他們在官場早已混熟站穩,但每年的考課、述職、稽查的結果都能被危浪平左右。

  吏部尚書王文任早就被架空,再加上樑長風有意放任危浪平成為三黨鼎立的制衡節點,吏部幾乎是危浪平的一言堂,而吏部的班列次序又在其他各部之上。

  危浪平能站到如今這個位置,是因為他不涉黨爭,且願意用家財填補國庫虧空。所以梁長寧才敢料定梁長風不敢殺危移。

  危移是牽制危浪平的線,但如今這條線斷了,危浪平就該偏了。

  「危浪平是斬斷亂麻的一把利劍。」閔疏說:「咱們或可一爭。潘振玉和陳聰不能無名無分地去推翻舊案,有了危浪平,未來的局面就會不一樣。」

  這是未雨綢繆。

  「你想重新推舉潘振玉入朝。」梁長寧說:「潘振玉舊案不難翻,卷宗都在大理寺,可潘振玉的罪名是文沉一錘敲定的,你要翻,就要把文沉也翻了。」

  「王爺不也想翻嗎?」閔疏從窗柩伸出手去,遙遙地摸著那荷花的殘瓣:「王爺不止想翻潘振玉的舊案,王爺還想翻先皇暴斃的舊案,是也不是?」

  室內氣氛驟然陷入死寂,梁長寧目光深沉,盯著閔疏消瘦的後背,半晌才悶聲一笑:「……你真是……慧極必傷你聽說過嗎?」

  閔疏就這這個閒散慵懶的姿勢回頭看他,他不束長發,任由青絲爬在肩頭。他這樣子看起來太軟,光透過外頭的荷花打在他側臉上,蝶翼似的睫毛在鼻樑上投射出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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