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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鴻音看著他,在床邊站定了。

  「如今咱們要做的,不是逼反,而是挑撥。」陳聰的目光轉到周鴻音身上,他眼睛還腫著,目光只能虛虛下滑,落到了他銀色鎧甲下修長筆直的兩條腿上,「暨經此一事,暨南難再唯京城馬首是瞻,若是反叛,宮裡只會想要盡數誅滅,小將軍到時難辦,不如就先得民心,將這顆棋置於暗處。如今局勢不好,小將軍找不到帶著反軍離開暨南的路。」

  周鴻音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腿上,尋了把椅子坐下來說:「危家的商道橫穿暨南,暨南山高水深,峽谷就是天然屏障,不必出暨南,就地練兵也未嘗不可。」

  「總要離開的。」陳聰收回了目光,「王爺想要暨南的反軍,是因為塞北兵馬不夠,他抽調了一半兵馬駐守西山大營,是也不是?西山大營離京城最近,也是最好的理由。所以西山大營的兵不能動,而開春之後就是塞北關卡最要緊的時節,到時候糧食充足,天氣回暖,匈鐸的騎兵無往不利,以如今駐守塞北十三城龍紋軍,並不能輕易抵擋。」

  「去歲暨南稻田覆蓋超過一千九百萬畝,稅收盡數繳納,不加礦山,麥子栗米高粱的數,只算兵馬用的糧草,大梁至少有六成都是從我暨南提走的。王爺要民反,但青壯年一走,王爺有沒有想過,田地誰來種?」

  周鴻音久久沉默,陳聰說:「不動暨南,今歲收成的這筆糧食將從危家的商道運到塞北,我與王爺做這個交易,你且問問王爺願不願意。」

  這是一筆划算的買賣。

  周鴻音無法反駁,陳聰劇烈咳嗽起來。

  周鴻音掀開門帘,問孔宗藥熬好了沒,然後從爐子上的藥罐里倒了一碗出來遞給他。陳聰沒接,只看著他。

  周鴻音敗下陣來:「我只替你問一問,但成不成我說了不算。」

  陳聰這才接了藥碗,低聲說了聲多謝。

  他們二人都知道這事沒有被拒絕的可能,周鴻音更甚,他帶兵打仗多年,太知道糧草的重要性。

  暨南的這批難民並沒有成為將領的天賦,要練兵就要投入大量的錢財和人力物力。大梁每年的軍費都能掏空國庫,拖欠軍餉,扣押糧草更是家常便飯。

  周鴻音恨透了摳搜的戶部,朝廷大官貪墨無度,富者有彌望之田而貧者無立錐之地。暨南是糧食大省,最有價值的是種著稻米的水田而非扛著鋤頭的漢子。

  周鴻音垂眸看著陳聰,說:「我不替你說話,你且寫下來,我替你送達。」

  陳聰應允,攙著周鴻音的手坐起來。

  他想下地去書案前研磨鋪紙,卻恍然間發覺自己的膝蓋之下早已空曠,繃帶滲出血來,粘膩地沾到了被褥上。他自嘲一笑:「還要勞煩小將軍替我尋駕輪椅……」

  「小事。」周鴻音說,「大人腿腳不便,我抱大人去書案前,大人莫要介意。」

  信很快就寄出去了,周鴻音替他封了蠟,又單獨寫了一封信詳細說明情況,接著叫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去。

  李立山午後來了一趟,說抓到人了。

  周鴻音看陳聰已經睡下了,低聲說:「我先去審一審他,沒拿到供詞前,不要告訴陳大人。」

  陳聰如今要靜養,孔宗怕他腿痛,叫人熬了止痛的藥給他,但其實這種痛藥石無醫,周鴻音見過太多失去四肢的殘疾將士,因此很是可惜陳聰。

  第49章 折斷

  密報就放在書案上,閔疏遲遲沒動,梁長寧輕輕一抬下巴,說:「暨南事變,你看看。」

  閔疏這才拆開了信封。只是他拆出兩封信來,一封字跡熟悉,落款是周鴻音,一封字跡銳利,落款卻是用的暨南布政史的官印。

  「你見過陳聰嗎?」梁長寧問他。

  「沒有。」閔疏回答,「但聽說過他,他的策論寫得一針見血,他曾推行土地改革,他要加征世家土地稅——」

  閔疏驟然一頓,望向梁長寧:「潘振玉也曾推行過此法,只是潘振玉操之過急,目的是要世家歸還土地於百姓,而陳聰不同,他善於迂迴行事,他只要求世家交稅,因此潘振玉被設計入獄流放千里,而陳聰卻能做到暨南布政史。」

  他下了定論:「二人曾有過共事,最起碼……最起碼他們曾商討過此事。」

  他們出於貧賤寒門,是殊途同歸,志同道合之人。

  先帝不殺潘振玉,而茂廣林讓陳聰藏鋒,如今陳聰仕途無望,他到了該顯露鋒芒的時候。

  「讓他來京城。」閔疏合上信紙,說:「他不能再留在暨南,殺他一次不成必然還有第二次第三次,調職也好,病退也好,他必須跟著周鴻音回京。」

  「我也是這個打算。」梁長寧說:「事情還要詳談,但這樁買賣不虧,我會叫潘振玉從塞北回來,他既然抓到了危移,那不如跟危浪平開門見山。」

  危浪平是一把利劍,如果不能梁長寧所用,起碼要保證劍無傷人之意,國士難得,梁長寧不願意隨意捨棄任何一個可用之人,他有自己的考量,他要為大梁留存氣數,他要借危浪平的劍氣,來割開如今京城的困局。

  他要扶持起新的家族取代裴家,不管是危家也好,還是其他野心勃勃的後起新秀。彌補四大家的空缺旨在平衡黨爭,國喪之後必有選秀,誰能把女兒送進宮中掙得高位生下龍嗣,誰就能和文沉平分秋色,成為拿捏皇帝的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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