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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來硯往火堆里塞了把柴,看了眼遠處齊聲喊口號的士兵,才壓低聲音說:「那小子應該是想跑。」

  梁長寧眯了眯眼。

  黑來硯不知道閔疏是梁長寧枕邊人,只知道他算半個謀士。這還是他從辛莊嘴巴里套出來的。他語氣沒什麼變化,說:「他先是從西街的小胡同里出來,然後繞了一圈到城牆根下的那片老房子裡,最裡邊兒有個種了些鐵桿海棠的小院子,住了個寡婦……」

  黑來硯頓了頓,說:「我猜是寡婦,我聽到那小子叫她娘,還叫她一起跑。不過他似乎有所顧慮,好像是在等什麼時機。我隔得遠,聽不真切,他大抵還體弱,正在求一個什麼藥。」

  張儉沒說話,拿餘光看梁長寧。

  梁長寧不知道閔疏在求藥,張儉也不知道。孔宗查過他的脈,也沒說過這件事。梁長寧放在了心上,吩咐張儉:「明日叫孔宗再進府來見我。」

  黑來硯察覺出他對閔疏的不同,微微挑了挑眉。

  張儉應了,又問:「後日宮中年宴,主子還要帶閔大人進宮嗎?若是要給他找個合適的身份,得提前做準備。」

  「帶,怎麼不帶。」梁長寧平靜地說:「我還要看他如何出謀劃策辯駁夏老侯爺呢。」

  危家不站隊,夏國公府卻已經投石問路。

  第41章 拾玉

  天色昏暗,梁長寧披著夜色回來,閔疏已經熄燈睡下了。

  這幾日難得文畫扇安安靜靜沒找事,門房報過幾次她的出府詳情,梁長寧都沒管,他想看看文畫扇能折騰出什麼來。

  安鸞殿靜悄悄地,閔疏連燈都沒給他留一盞。梁長寧在偏房洗漱完才回了寢殿,他在黑暗裡挑開床帳,借著柔和的月光看見了閔疏蜷縮起來的身影。

  閔疏怕冷,又不從不要人暖床,梁長寧在時閔疏便蹭一蹭他的熱,梁長寧不在時就縮成一團禦寒。

  月光瑩白,照得閔疏露出來的半邊臉如玉清冷。梁長寧側坐在床邊,隔著被子撐在他兩側,問:「睡著了?」

  閔疏沒動靜,梁長寧又說:「別裝睡。」

  閔疏幽幽嘆口氣,睜開眼說:「夜深露重,天寒地凍,王爺怎麼不宿在西大營?」

  梁長寧翻身上床掀開被子躺進去,只覺得閔疏腿腳冰涼。好在梁長寧不怕冷,他胸膛火熱寬闊,貼著閔疏低聲和他說話。

  閔疏覺得好似有滾燙的鐵漿從背後澆上來,要把他燒化似的。他沒躲,靜靜地聽著梁長寧說話。

  外頭的雪壓斷了臘梅花枝,發出咔嚓一聲。雪簌簌地落,梁長寧說:「……我也沒料到潘振玉能摸到危移的行蹤,他沒把人扣下,找了個理由不動聲色地把人放了,我的人跟了危移幾日,發現他在監工修馬道。」

  閔疏翻過身來,仰頭問:「馬道?一般修馬道,都是為了擴寬商路。」

  閔疏抓到了重點,梁長寧微微一笑,問:「你說他修商道做什麼?」

  閔疏陷入沉思,又問:「潘振玉這個名字好熟,我從前聽過。」

  梁長寧下巴抵在他的額頭上,說:「潘振玉是我撿回來的。」

  閔疏想起這個人來了,他對此人多有敬佩。

  他在文沉嘴裡聽過他對潘振玉的辱罵,也聽過茂廣林對潘振玉的讚賞。

  閔疏讀過潘振玉的策論。他要推行田地稅改,要加收官爵封地和世家土地的稅,以此來緩救百姓。

  茂廣林曾對梁長寧說過:「潘振玉此奏一呈,聖上即便心動也不敢應允。世家盤根錯節,他雖有心卻無力。此舉牽涉太廣,他恐有殺身之禍。」

  後來果不其然,潘振玉被扯進亂案中,判了流放。

  「我以為潘大人死了。」閔疏微微有些詫異,說:「他怎麼還活得下來?!」

  是茂廣林給梁長寧寫信,要他從龍蛇軍中撥出人來護著潘振玉,所以梁長寧才把半死不活的潘振玉救了回去。

  可是此事牽涉到茂廣林,梁長寧還在請君入甕,不敢貿然漏了口風,他攬著閔疏的肩說:「他雖冒進,卻是難得的將才,他胸有國策,我救他就是救百姓。」

  「潘振玉是寒門新貴,他的策論沒有花里胡哨的冗雜詞句,而是句句幹練銳利,直指要害,王爺可曾讀過?」

  梁長寧當然讀過。他站在大殿之外十六歲時文辯探花,潘振玉曾出聲援助過他。

  田地稅是國庫收入主要來源,官員貪墨,戶部不敢節流只能開源。農田收稅,世家的封地卻不必納稅,這本是自開國以來就施行的律法,是天家恩德。可上面官府一旦加收田地糧食稅,底下的人交不上稅,就只能變賣土地。世家再壓價購買,能繳稅的土地就越來越少。

  循環往復,這是大弊。

  閔疏猜潘振玉本意不是著重加收世家土地稅,而是要世家按地契帳目還地於民。但他也知道自己操之過急,而是耍了個招,要按倍數加收世家土地稅。

  但潘振玉還是太天真,他要加收世家土地稅,世家就要想辦法制止他。先帝或許想保他,卻也要考慮到輕重緩慢。

  茂廣林提醒過潘振玉,但他那時太年輕,自以為一腔熱血就能化解大梁百年凍結的局勢。

  梁長寧說:「他生在寒門,權勢禁錮了他的目光,他看不到水面下的洶湧,這不是他的錯。」

  但先帝能看到,先帝不殺潘振玉,還要將此論傳送六部。他雖沒應允潘振玉,卻已經叫世家看到了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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