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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疏啊了一聲,說:「已經酉時了。」

  「塞北送回軍報,這東西不好過夜。」梁長寧披上大氅,說:「今夜不一定回,你自己先睡。」

  閔疏知道他身上還掛著西大營的職,塞北的兵只聽他的話,他手裡的龍蛇雲紋戒是號令三軍的虎符,梁長風要守住塞北,那他就不敢動梁長寧。

  只是跟了梁長寧這兩個月,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塞北有軍報傳來。

  閔疏還管不到塞北去,他樂得梁長寧不在,擺擺手應了。

  梁長寧沒乘馬車,騎的是他的辭雲陵江。這馬是他從小養起來的,是他十五歲文辯探花時,先帝私下裡賞他的馬。

  這馬本是兩匹,一匹黑的叫辭雲,一匹白的叫陵江,後來死了白馬死了,他就乾脆兩個名字混到一起用。辭雲陵江跑得快,小半個時辰就能到西大營。

  他把馬繩扔給後頭跟著的辛莊,大步流星跨了進去。

  黑來硯正蹲在營帳外烤肉,見他來了,不急不慢地把兔肉翻了個面,說:「我可等了主子好一會兒。」

  「不急,」梁長寧抬手召來了早就候在這裡的張儉,說:「先說軍報。」

  黑來硯捏著匕首往兔腿上割花刀,說:「暫無大事,潘振玉守著呢,邊陲幾處都是彈丸小國,只要防著他們聯合起來,一時半會他們成不了什麼大氣。」

  「那你來京做什麼?」梁長寧掃他一眼,張儉在他身邊也坐下了。

  張儉說:「多撒點辣,別扣扣搜搜的。」

  黑來硯把匕首上的油脂在張儉褲腿上擦乾淨了,說:「沒什麼重要軍報,但有個消息要告訴主子,半月前抓間諜,意外搜摸出了個人,主子猜猜,咱們抓到了誰?」

  他自問自答,說:「我認不得,但潘振玉認得,他說那是危家的小兒子。」

  梁長寧微微一驚,說:「危移?」

  他略略思索,片刻眼睛一亮,說:「他是過去監修商道的?」

  黑來硯終於開始撒辣椒,「我跟了他兩日,發現他確實是在監工,至於是不是商道,我看不出來。」

  黑來硯走鏢多年,自然分得清商道和官道。

  危家是官宦世家,很少有人知道危移他娘出生商賈。黑來硯起初以為他在修管道,可後來看那架勢,卻又不像。

  危家在朝堂不站隊,說不準是有自己的打算。

  張儉不著痕跡地從他手裡接過香料罐子,插話說:「主子是不是想借危家的路?」

  梁長寧是有這個打算。他收歸暨南的反軍,且就地操練。邊陲匈鐸騎兵不好打,而暨南這批兵若是練得好了,正好能劃為騎兵與之對抗。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連通暨南和塞北,最好的法子就是借危家的商道。

  「路不好走。」梁長寧轉了一圈扳指,片刻才說:「危移在危家說不上話,真正能指揮危家的,還得危浪平。」

  張儉把罐子裡的辣椒粉撒了足足三層,嗆得黑來硯直打噴嚏,罵了一聲:「好歹給我留半邊不辣的!打兔子不出力,也好意思搶我肉吃!」

  張儉不理他,說:「危浪平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他們家……好像沒有兵權在手。」

  黑來硯不懂朝局,但他跟危家交過手,「危家沒有兵權,卻養了私兵。」

  他幾年前走鏢時,錯進過危家的商道,他說:「我沒見過危浪平,卻和危家手底下的私兵交過手,他們的兵全配了精鐵刀,做事狠辣,寸步不讓。我帶鏢隊走錯了路,被他們扣在齊雲山一帶,我同他們帶隊之人打了一場,險險勝過。他們也運貨,只是運的東西全用油布裹住,我看車轍極深,不像是絲綢茶葉一類,倒像是銅鐵。」

  「運銅鐵為什麼要用油布裹住?」張儉奇道,「難不成是怕鏽了?更何況這麼大數量的銅鐵,走在路上實在太引人注目。」

  危家養私兵已經是僭越,只是各大家誰敢說自己手裡沒養過兵?如今梁長風上位不穩,沒精力算這筆帳。私兵不算大罪名,走私銅鐵確是殺頭的重罪!加上商路若真的直通塞北邊陲,誰知道了都要參他一本勾結敵國。

  不可能是銅鐵。

  梁長寧想不出來,閉口不言,暗自思索。

  危家如今唯一能成事的只有危浪平,危浪平年後就要回京述職,他這一回來必定要升官。

  危浪平聰明,早幾年就看出文沉野心,文沉曾屬意與危家結親,文畫扇也願意。當時京中隱有風聞,後來是危浪平自己不願意。危浪平看不上文沉,也不願意成為文沉的墊腳石。

  文畫扇是京城才女,求娶的人不少。她受了此番恥辱,本想還回去,可危家行事低調,她大半年都沒逮著機會,便也偃旗息鼓了。後來茂廣林思退,上奏辭官,先帝沒留得住他,接著危浪平也上奏請調,官級連降兩階。他自己不在乎,京中卻議論紛紛。

  沒想到接著就是先帝暴斃,梁長風被扶持上位。如今梁長寧手握兵權回京,茂廣林在暗處攬才,而危浪平也即將歸位。

  四大家早就該換血,危浪平此番回京述職是明修棧道,梁長寧不想對上他,卻也不怕對上他。

  張儉和黑來硯雖是梁長寧親信,卻和他商議不出什麼好方法來。梁長寧思索片刻,不知怎地想起閔疏和他對弈的那盤棋來。

  他布局柔中帶剛,確有謀士之風。

  「別說這個了。」梁長寧掃了眼張儉手裡的兔子,對黑來硯說:「叫你跟的人,跟出什麼結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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