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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厲又生分。
就連原諒他,也是因為上次菩提寺的相救。
若其他人這樣對他,他估計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可公主這樣對他,他居然委屈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方才公主問他的時候,他幾乎以為自己又啞了。
但他有什麼理由委屈呢,說起來公主一點錯都沒有,要是有別的人像他一樣偷溜進公主府邸,他說不定要比公主氣憤百倍呢。
是他把事情搞砸了,明明第一次見面時,他們的相遇交談都很融洽呢。
這些都是寧元昭真切所想,沒有半分自欺欺人,縱然有委屈,他也沒過分放在心上……
……直到「小狗」兩個字出來之前。
他聽清楚了的,公主說完小狗還說他哭包,連起來豈不是哭包小狗……
多麼軟弱的稱謂啊!殿下怎麼可以這樣辱罵他……
寧元昭哭起來沒什麼聲音,大顆淚珠卻在月光下格外分明,顧景懿一邊抬手撫掉他的眼淚,一邊驚奇於他越哭越漂亮這回事。
臉蛋耳垂都變得緋紅。
皮膚一看就是嬌寵出來的嫩,想必輕輕一按就會出現經久不消的紅痕。
「好了,不哭了。」顧景懿十足柔和地安慰,一看就是心情不錯的樣子。
「沒有罵你。」顧景懿又說,「是我想到別的事情,一下口不擇言了。」
「什麼事?」寧元昭追問。
「我想起來,小侯爺是三月出生,狗屬相,是不是?」
寧元昭點點頭。
「狗年出生,可不是一隻幼稚的小狗崽崽麼。」顧景懿見他滿眼專注地聽自己講話,心中莫名泛起細密的癢來。
寧元昭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如果公主是在說他的生肖,那倒沒什麼可值得難過的。
何況仔細想想,公主方才的語氣並沒有嘲弄的意思。公主還真是個好人,這樣輕易就原諒了他夜闖府邸的罪行。
他悶悶地回應:「嗯。」
真好哄,顧景懿心中驚嘆,莫名開始遐想下次弄哭寧元昭的法子。
「把右手伸出來。」顧景懿說。
寧元昭不明所以,乖乖伸出了手,手中握著一條銀白緞帶。
——玄霓來找他時腦袋上系的那條。
方才蛇從他手邊溜走,緞子順著水滑了下來,正好飄到他手邊。他擔心緞子飄到池底不好尋找,就一直握著了。
公主是以為他想貪掉她的東西嗎……
他將緞帶拿下來,工工整整地疊好,對顧景懿說:「玄霓帶著的,還給您。」
顧景懿握住緞帶一角,倏地將其盡數展開,「閉眼。」
寧元昭閉上眼睛。
顧景懿手臂虛虛地環住他,用緞帶縛住了他的眼睛。
「小侯爺,不許偷看。」寧元昭聽到公主在他耳邊低語。
他嗯了聲,黑暗讓他有些許不適,卻沒有太多恐慌,因為這只是暫時的。
顧景懿說罷,停在原地無聲欣賞了會小賊寧元昭,才起身踏上不遠的白玉階,走出了池子。
他穿好衣衫,敲響浴池邊的鈴鐺。
鈴聲一層層盪起,殿內燭火也一盞盞亮起。
寧元昭感受到了光的變化,繃著的身體微微放鬆了幾分。
顧景懿看到了。
「小侯爺,解下緞帶,自己上來。」他說。
寧元昭拉下織雲綢,發現是三喜在一盞接一盞的點燈,他點得很專注,似乎完全沒看見他這個穿著可疑的男人。
顧景懿站在池邊,手上握著從池中逃跑的玄霓。
那蛇慫包地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看不出半分在寧元昭那裡的賴皮樣。
「三喜,給小侯爺拿身的新衣裳來。」顧景懿吩咐,「再拿碗參湯。」
三喜笑眯眯地點頭,很快拿了新衣裳回來。
和顧景懿同色調同布料的男服,銀白底色,內里繡著繁複的暗紋。
「換上吧。」顧景懿將衣裳丟給寧元昭,「去屏風後面。」
織雲綢,名副其實,如雲般柔軟且易碎,得好好珍惜著才能保持其華彩。
如此嬌貴的料子,每年上供也不過幾匹,公主怎麼用它做了身男服?
還是比他身量更高的男服?
寧元昭疑惑地看著那長出一截的褲腿,他挽了挽,這才使得自己規整一點。
他走出屏風,直接說:「公主,這是誰的衣服嗎?我穿著有些大。」
顧景懿也回答得直接:「是上一位駙馬的。」
寧元昭:「……哦。」
軟綢好像都變得扎人起來。
是了,公主有一身,駙馬有一身,玄霓還有個緞帶,怎麼看都是一家三口……
顧景懿嘴角含笑,「那年我和他成婚時,陛下賞賜的,我用它做了兩身衣裳,可惜駙馬沒來得及穿就走了。」話雖如此,到底沒聽出來太多悲傷。
寧元昭:「……節哀。」
「本宮是克夫命。」顧景懿似嘲非嘲地說,而後從寧元昭招了招手,「來。」
寧元昭心中微澀,快步朝著顧景懿走了過去。
他隨著顧景懿一路向前,離開浴池,穿過小花園,走進了她的居室。
一路上依舊沒看到太多下人。
「公主,府中服侍的人怎麼這樣少?」他狀似隨意地問。
「本宮沒有駙馬,並不在公主府中長留,要那麼多僕從也是麻煩。」顧景懿回答著,坐到了寢殿的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