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丁勝沖他點頭哈腰幾下,還來不及站直,就一溜煙跑走了。
這個人,五分故弄玄虛,五分實事求是,裴郁暗想,嫌疑人的身份,也許已經初露端倪。
第128章 你所謂的喜歡
「小裴哥哥,你算過沒有,已經是第幾次把我弄傷了?」
沈行琛趴在臥室的床上,一邊嘶嘶哈哈地叫疼,一邊回過頭來,望著給他上藥的裴郁。
雖然斷腿是他自個兒踩上的,但鑑於推開他的是自己,裴郁秉承著責任到人的原則,還是勉為其難幫忙上了藥。
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這紅花油還能再次被用上。
指尖傳來陌生又熟悉的溫熱觸感,白皙而滑膩的少年肌膚紋理分明,藥油一圈圈徐徐抹開,混合對方身上似有若無的香水味道,如站在春天花園裡將世界名畫一揮而就,眼耳鼻口,賞心悅目。
單薄骨肉間起伏的弧線,停勻得恰到好處。歲月仿佛對沈行琛格外優待,依舊保持著中學時代的體態,一半青澀,一半成熟。
裴郁一邊在心底默默感嘆青春磅礴的美好,一邊盡心盡力地以指作畫,像對待一件值得珍視的藝術品。
只可惜,藝術品學會了開口說話:
「接二連三讓我受傷,你可是要負責的。」
裴郁不動聲色地加重了手下力道,很快便換來對方一陣不耐疼痛的哼唧,伴著凌亂的喘息,他聽在耳中,不由挑了挑眉梢:
「怎麼負?」
「首先,嗯……你得留我住下來。」沈行琛轉過頭去,理所當然地掰著手指,「事務所重新修繕,甲醛味道太重,我得需要良好的養傷環境。」
你查案過程中一趟一趟往回跑的時候,可沒嫌甲醛有味。裴郁翻個白眼,到底應了聲「嗯」,算作答應。
「還有……」沈行琛回頭望望他,只穿了一半衣服的身體,美人魚擺尾似地扭了扭,「你早晚得和我上床,就當賠償我精神損失。」
裴郁薄唇一抿,收回上完藥的手,把藥油和酒精等收拾一下:
「那我的肉體損失怎麼算?」
「小裴哥哥擔心什麼?」沈行琛動作蹣跚地從床上爬起來,笑盈盈朝他這邊挪,「反正不是給我,就是給衛生紙,那還不如給我。」
裴郁瞥了他一眼,不由暗想,他對於和自己上床這件事的執拗程度,多少有點兒令人髮指。
頓了頓,裴郁在床邊站直,忍不住問一句:
「為什麼如此執著?」
「那還用問。」沈行琛挪到他面前,半跪在床上,微微仰頭注視他眉眼,長而黑的眼睫輕輕忽閃,如蝶翼停駐,「當然是喜歡你了。」
裴郁垂眸,視線從對方淺玫瑰色雙唇上徐徐掃過,移到那雙仿若未諳世事的清澈瞳仁,幾乎帶著一點憐憫:
「喜歡我,就要被我上?」
十七年前被血染紅的記憶破空而來,帶著揮之不去,令人作嘔的精%液味道。
是誰趴在滿地鮮血中央,起伏如癲狂的野狗,醜態畢露。
又是誰無聲無息,頭顱與脖子皮肉分離,任猩紅血泊蔓延一地,被迫承受。
夜幕低垂,星光黯淡,紅色的奶油同樣綿軟甘甜。
如果年輕的方婉瑩認識後來的裴光榮,會不會後悔曾經對他說出喜歡,說出愛。
活人的感情,充斥著暴力,性%欲,每個愛字都生長在腌臢的黏垢里,與生俱來的罪惡。
而他又主動為這罪惡加了碼,伸出手去,窗邊的身影墜落如秋葉,筋斷骨折,血肉模糊。
他早已在深淵裡滾了一身污泥,滿手鮮血,又何必拉著一朵紅玫瑰共沉淪。
他望著沈行琛,咫尺之遙,卻像隔了天涯那麼遠。
「不止。」
沈行琛的嗓音里,清朗與誘惑勢均力敵,彎彎如月的眼眸中,有著令人隱隱心驚,不顧一切的倔強:
「還要對你惟命是從,死生不計,做你最堅定的擁躉,最忠實的信徒。」
長久,長久,沈行琛凝望他,空氣里黏稠的溫度悄悄爬升,有搖曳的火苗在眼底無風自燃。
「惟命是從?」裴郁微微昂首,語氣一分一分冷下去,「我說什麼你都會照做?」
「當然。」沈行琛一笑,神情饒有興致。
「殺了我。」裴郁說。
像沈行琛曾經對他說的那樣。
只是,他的面上殊無笑意,眸光森涼,口氣冷冽,如戰場上不能違抗的軍令。
沈行琛難得地沒有答言,唇邊的微笑靜止,一動不動。
「我說,」裴郁再次開口,涼薄卻認真,一種譏誚的自嘲,「殺了我。」
「我才不要。」沈行琛的語調輕而靈,盡力讓對話氣氛變得輕鬆。
「為什麼?」裴郁居高臨下望著他,冰霜在瞳孔中凝結,「怕髒了你的手嗎?」
「怕沒人和我上床。」沈行琛淺笑,緩緩抬手,搭上他肩頭,「如果小裴哥哥變成屍體,那隻好換我來上你了。你要知道,我也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裴郁輕哼一聲,眼中儘是瞭然:
「所以,你還是更愛你自己。」
搭在他肩上的手一頓,沈行琛眨眨眼睛,神色純真而無邪。
「留下我的命,不過是為你自己的欲%望。打聽嚴朗也好,上床睡覺也罷,都只是你的一廂情願。」裴郁故意加重最後幾個字,屋內氣溫陡然下降,「連這點克制欲%望的誠意都沒有,還說喜歡我?你所謂的喜歡,也未免太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