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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裴郁指尖敲敲桌上幾張紙,「死者臥室的柜子抽屜里,發現了這份精神評估報告,顯示死者生前,曾患有輕度抑鬱症。」
廖銘看過來:
「輕度?」
裴郁點頭確認:
「評估報告時間是一個月之前。」
他看到這份報告時,腦海里轉著與廖銘同樣的疑問。
輕度抑鬱症患者,一般還到不了絕望自殺的程度。短短一個月內,病情發展得如此迅速,理論上,應當是遭受到某種巨大打擊,或精神刺激。
「對對。」他聽見身邊竇華若有所思地道,「昨天晚上那個鄒晟不是說,杜雪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他老是擔心她會想不開嗎。可能杜雪就是因為抑鬱症,才自殺的吧。」
裴郁微微垂下眼睫,不置可否。
他懷疑,抑鬱症是導致杜雪自殺的原因,但不是唯一的原因。
長桌對面,廖銘站起身:
「所以,可以排除他殺和意外,確定是自殺。」
裴郁沉著點頭:
「嗯。」
這時,辦公室大門被推開,他抬眼望去,是一隊的刑警小唐。
「正好。」廖銘將手中一疊資料交給小唐,「去通知死者家屬,來局裡領人。」
小唐應一聲,轉身離開。
大門重新合攏的一剎那,裴郁沉聲開口:
「廖隊,我有點看法。」
廖銘望望他,果然坐回椅子上:
「說。」
「我在現場,發現幾個疑點。」裴郁翻出幾張現場照片,指給廖銘和竇華看,「第一,客廳地上這個開水壺。死者家裡其他陳設都井井有條,各歸各位,應該是個生活有條理的人。但這個水壺,卻單獨放在地上,和桌上的底座分離。並且,整個壺上,都沒有指紋。」
「啊對!我記得這個壺,確實連一枚指紋都沒有提取到。」身旁響起竇華的聲音,聽來有些疑惑,「會不會……是杜雪太愛乾淨,給擦沒了?」
「日常用品,再愛乾淨,也難免留下指紋。」廖銘說,視線又轉向裴郁,「繼續。」
「第二,死者的手機。」裴郁拎出那個透明物證袋,「屏幕上仍然沒有任何指紋,顯然被認真擦拭雨隹木各氵夭卄次過。而且,在發出信息的下午四點零六分,死者應該處於死亡邊緣,已經重度昏迷,沒有意識。」
「啊?」竇華聲音里滿是驚訝,隨即,又連忙追問,「那信息……會不會是定時發送,提前設好時間,等著鄒晟過來發現?」
「那又何必擦掉所有指紋。」裴郁看一眼光潔如鏡的屏幕,「一心求死的人,不會在意這種細節。」
廖銘向他投來認同的目光,示意他繼續說。
裴郁從桌上拎起另一個物證袋:
「第三,這盒已經開封的安眠藥。」他轉轉袋子,讓另外兩人看得更清,「我在電視旁邊,找到了它的購藥憑證,這盒藥,是死者前一天剛剛買來的,現在完全空了。」
竇華本來向袋子伸出手,聽他一說,又縮了回去:
「可是杜雪想自殺呀,她可能,把整盒都吃完了呢。」
「錫箔紙也吃?」裴郁瞅他一眼。
竇華支吾一聲,答不上來。
廖銘接過那小袋,翻來覆去看了看:
「這種奧沙西泮,一盒二十片,死者吃了多少,能看出來嗎?」
裴郁搖頭:
「看屍表不行,需要等家屬同意後,對屍體進一步解剖。」
廖銘點點頭,放下小袋子:
「還有嗎?」
「臥室。」裴郁找出一張照片,「第四,死者臥室里的柜子抽屜被翻亂,但現金,首飾這些財物,並沒丟失。反而是臥室牆角的小垃圾桶,空空蕩蕩,連套在上面的塑膠袋都不見了。」
「裴哥,」竇華語氣不無驚疑,「你怎麼知道那上邊有塑膠袋啊?」
指尖精準拈出三張照片,裴郁一一指給他看:
「客廳,廚房,衛生間,都有同款小垃圾桶,都套了這種有五角星圖案的塑膠袋,並且,裡面都有一點垃圾剩餘。」
「另外,還有一個不算疑點的疑點。」裴郁說,「離開時我發現,死者家門鎖上,有新鮮的撬鎖痕跡。」
一旁竇華奇怪道:
「撬鎖?可是杜雪和鄒晟,不都有鑰匙嗎?」
裴郁微微頷首:
「暫時還不能確定,這和死者死亡有關。」
看看廖銘垂眸沉吟的表情,裴郁將照片一推:
「目前就這些。現場提取的足印,還在驗證中。」
「你是說,」廖銘抬眸望望他,「死者自殺,可能跟鄒晟有關?」
裴郁抿抿唇:
「詳細的屍檢結果出來前,一切都只是懷疑。」
「好,我知道了。」廖銘點頭,一邊收拾桌上材料,一邊道,「等死者家屬來了,我們要儘快徵詢他們意見,對屍體進行進一步解剖。」
裴郁應一聲,剛要起身,便聽見竇華略微苦惱地問:
「那要是杜雪的家屬……不同意解剖,怎麼辦啊?」
「不同意就不剖。」長桌對面,廖銘已經站起來,「自殺構不成刑事案件,不能強制解剖。」
「啊?那杜雪……」竇華顯然還沒從惋惜情緒中緩過來,聲音里不無遺憾,「……就這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