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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銘沙沙的寫字聲停了停,像是在等對方情緒平復:
「杜雪最後一次和你聯繫,是什麼時候?」
「哦對,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鄒晟抽抽鼻子,窸窣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我不是故意隱瞞啊警官,主要是太悲傷了。」
廖銘走近一步,去看他手機屏幕。
「今天下午四點零六分,杜雪給你發信息,說……」廖銘一字一字念出來,「……說『想見你,今晚九點,來陪我說說話』。」
也許是想到斯人已逝,言猶在耳,裴郁聽到鄒晟又難過地嘆了口氣,聲音低迷:
「是啊,她好不容易說想見我,可是……唉,真沒想到,再見到她,卻成了這副樣子,這讓我心裡……唉……」
「好不容易?」廖銘的聲音明顯一沉,「既然你很想見她,為什麼比約定時間遲到這麼久?」
「我……我沒有遲到……我……」鄒晟似乎有些語塞。
「從九點鐘到十點一刻,這期間,你在幹什麼?」裴郁聽出廖銘的語氣已顯出幾分不善。
這時,勘查踏板已經鋪好,他示意竇華提取死者身旁的足印,自己則打開法醫工具箱,對杜雪屍體進行初步檢驗。
身後傳來鄒晟的聲音,裴郁從中,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一絲慌亂:
「我……在她家門口等她來著。」
「等她?」廖銘顯然不相信,沉聲朝自己這邊問道,「裴郁,死亡時間?」
結合屍體溫度和屍僵程度,以及指壓不退的屍斑顏色,裴郁開口:
「下午四點一刻。」
他同時確定,客廳是第一現場,死後沒有搬動。
「所以,」他聽見廖銘重新向鄒晟發問,「你不知道她一直在家?」
「我……真不知道啊。」鄒晟吸吸鼻子,「到這兒之後我敲了半天門,沒人開,只好在門口等著嘛。」
廖銘的聲音一如既往,沉著敏銳:
「你不是有鑰匙?」
「有啊,但是……女孩子的家,隨便進來不太好吧。我一直等到十點多,才開門進來的。」鄒晟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為何被盤問,語調里也多了兩分底氣:
「警官,你不會是懷疑我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吧?雪可是我女朋友,她死了我真的很傷心。而且,她明顯是自殺的呀。」
「是不是自殺,不由你說了算。」裴郁聽到廖銘如是說。
隨後,廖銘便開始詢問一些關於杜雪生前的情況。裴郁簡單檢驗了屍表,在屍體旁的小水桶邊,他發現了那把割開手腕的水果刀,還有一盒已經開封的奧沙西泮片。
看起來,確實很像自殺現場,裴郁暗忖。
他腦海中漸漸推演著死亡過程。從失血程度和藥物起效時間來看,杜雪應當是下午三點左右,先服下安眠藥,再揮刀割腕,為防止血液凝固,特意將手腕浸泡在水裡,求死意志相當堅決。而後逐漸失去意識,陷入昏迷,直至死亡。
準確的死亡時間在四點一刻,然而他方才聽到鄒晟說,四點零六分,卻收到了杜雪想要九點鐘見他的信息。
一個意識不清,瀕臨死亡的人,卻精準地按下鍵盤,發出信息?
難道……信息不是杜雪發的,而是鄒晟為自己出現在這裡找的藉口?
不,不會。
裴郁暗暗否決掉這個推論,正如鄒晟所說,杜雪看上去明顯是自殺,他又何必自找麻煩,多此一舉。
這樣想著,他從地上撈起杜雪的手機,裝進透明物證袋裡。
一抬頭,看見竇華正蹲在一邊,認真研究著一個放在地上的開水壺,小心翼翼地提取指紋。
那種專注神情,讓裴郁不由感到一點欣慰,原本對豆花兒第一次出死亡現場,可能出現嘔吐等狀況的擔心,也隨之煙消雲散。
他順手拿起那個奧沙西泮藥盒,卻意外發現,裡面空空如也。
不僅沒有藥片,連裝藥片的錫箔紙板,都消失不見。
杜雪到底吃了多少藥,總不至於連錫紙都吃下去吧。裴郁想了想,把藥盒也裝進物證袋,放在一旁。
具體細節,還是要等回到局裡,解剖屍體後才能清楚。
而後,他站起身,用眼神向廖銘示意後,便朝裡間臥室走去。
現場勘查,就是要查到每一個角落,里里外外,都不能放過。
第10章 活人的世界
杜雪的屍體和物證,都被帶回局裡檢驗。初步勘查結果出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裴郁被叫來一隊辦公室,和竇華一起,坐在長桌對面。
桌子那頭,廖銘將昨夜對鄒晟的詢問筆錄,進行簡要整理:
「死者杜雪,女,二十一歲,望海市下轄西灣村人,一年前來到市公安局食堂工作,負責其中一個打飯窗口。」裴郁見他朝自己望來,「屍體情況,有什麼進展?」
裴郁把手裡照片放在桌上:
「從屍表來看,死者身上沒有其他傷痕,只有左手腕上一處銳器傷,是導致失血過多死亡的致命傷口,與現場發現的一把水果刀吻合。」
他挑出那張水果刀照片:
「刀柄上有且只有死者一個人的指紋。死者身旁的奧沙西泮藥盒上,以及小水桶上,都只檢測出死者自己的指紋。初步結論是,死者選擇自殺,先服藥,再割腕,還把手腕放進水裡,求死意志堅決。死後保持原狀,沒有被移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