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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郁不看他,自顧拉開椅子:
「這世上,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有人新生。太陽出來,月亮就落下,年年歲歲,周而復始。活人的世界,從不因活人的意志而更改。」
竇華的表情並沒放鬆多少,倒是廖銘,似笑非笑地朝他望過來:
「我看,你別干法醫了,去搞哲學,也是一把好手。」
裴郁連眉毛也不動一下:
「既然有一技之長傍身,我還不想墮落到那個地步。」
正說著,大門又被推開,他抬頭一看,是方才出去的小唐,急三火四地,大步走到廖銘身邊,口氣焦灼:
「隊長隊長,杜雪的父母趕過來了,不認同他們女兒自殺,扯了塊白布,非說要咱們償命,正在局門口鬧事呢!」
過日辰
關於「墮落」那句,朋友們不要罵我啊,就是開玩笑,我本人還是非常崇拜、敬佩那些哲學家、思想家的。
第11章 替死人說話
聽到杜家父母趕來鬧事的消息,裴郁腳步一滯,只聽廖銘奇道:
「這麼快,不是剛剛才讓你通知家屬嗎?」
「不是我啊,我還沒來得及通知呢。」小唐的聲音也很委屈,「他們不知道從誰那裡得了信兒,自己過來的。」
杜雪家在望海市下轄西灣村,雖說不遠,但就算開車也要一個多小時。裴郁暗想,他們一定是早早聽說之後,急著趕過來。
問題是,聽誰說的。
他抬眼,目光在空中與廖銘交匯,略一點頭,兩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鄒晟。
見廖銘朝幾個人一揮手,他便跟上去,到外面一探究竟。
剛走出大樓,裴郁便聽見大門口傳來一陣喧譁人聲,其中,還間或夾雜著幾句尖利哭喊。
「……她怎麼會自殺,你個毛頭小子牙都沒長齊,少來糊弄我……」
「……誰不知道你們警察一天到晚正事兒不干,不是抓打麻將就是抓小姐。現在死人了,就攤攤手爪子說是自殺,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我們平頭老百姓的命不是命,那是草根子呀……哎喲,我苦命的閨女喲……」
那嗓音調門高亢,嚎得半真半假,卻足夠悽厲,八成是從逢年過節搭的戲台子上找的靈感。
裴郁跟在廖銘和竇華身後,看見大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都在指指點點,相互交談。
一對中年男女正坐在地上,扯著一塊白布,上面歪歪扭扭寫了「還我女兒」幾個大字。那幾句哭叫,就是從中年女子口中發出的。
女子身旁,站著廖銘手下的刑警小賀。裴郁一眼望過去,發現他愁眉苦臉,眉毛快擰成川字,嘴唇也有點乾燥起皮,想必已經焦頭爛額,卻無可奈何。
正想著,小賀發現了他們,像看見救星一樣,急忙跑過來:
「隊長,你可來了!」他指指委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兩個人,「你看這……」
裴郁見廖銘一擺手,示意對方跟小唐一起,去疏散看熱鬧的圍觀群眾。而後走上前去,向那名女子道:
「你們是杜雪的家屬?」
「家什麼屬,我是她娘!這是她爹!吃飯吃一桌,睡覺睡一窩!蹬腿兒之後還指望小雪給我們上墳呢!」女子語調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隨即,女子又隔空指指小唐和小賀,叫道:
「派這倆小小子來,打發叫花子吶!我告訴你,我跟她爹都不是不講理的人!我閨女這事兒,今兒你要是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我們該認頭認頭,該走人走人,屁都不放一個。要是說不出來,我倆就不走了,在這大門口住下了!你們公安局,就擎等著關門兒吧!」
裴郁立在原地,心裡默想,也許自己不該跟出來。
「我是他們的頭兒,他們都得聽我的。」他聽見廖銘的聲音沉穩如初,「你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
「跟你說?你做得了主嗎!」女子抬頭斜了廖銘一眼,「把你們局長給我叫出來,我要跟他好好說道說道!」
「你要說道什麼?」廖銘還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態勢。
「當然是說說你們怎麼草菅人命,拿我們老百姓的事不當事兒!」女子又叫一句。
「楊映霞!」裴郁聽到廖銘揚聲道,「會說話你就好好說,不會說就哪兒來的回哪去。你女兒現在還在冰櫃裡孤零零躺著,等你們接她回家!胡攪蠻纏解決不了任何事,公安局門口,不是讓你撒潑耍橫的地方。」
那聲音雖然不大,卻字正腔圓,穩重威嚴,自帶一種不可抗拒的威懾力,裴郁聽在耳中,頭一次感受到這位年輕刑警隊長的魄力。
也許是被廖銘忽然喊出自己的名字唬了一跳,也許是見圍觀群眾漸漸散去,自己再沒什麼表演餘地,裴郁看到楊映霞愣了一愣,張張嘴,沒發出聲音。
她身旁的中年男子,一直沉默不言,這時候倒是訥訥道:
「我閨女死得不明不白,你們公安局,總得負責吧……」
「誰說她死得不明不白了。」竇華忍不住開口辯解,「杜雪確實是自殺,只不過為什麼自殺,您總得給我們時間去調查啊。」
「調查什麼,調查什麼,啊?」楊映霞站起身,將那塊寫字的白布塞給丈夫,拍拍身上的土,朝他們這邊走近兩步,「一個自殺就想打發我們,一了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