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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洗了個澡,囑咐雲香把帶血的衣服統統拿去悄悄燒了,然後去看謝昭瑛。

  宋子敬住在書院後面的小院子裡,非常簡樸,真正符合他一個文人的清貧風雅的形象。雖然我現在對於他是一個普通文人這點正在表示懷疑。

  宋子敬有個照顧起居的小廝叫宋三,見到我,做了一個手勢:“先生出門了,說四小姐來了,直接進屋裡。”

  我問:“二少爺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吃了點東西又睡下了。先生要四小姐別擔心,謝府里的人都還不知道。”

  我走進屋。

  chūn日陽光正斜斜照she進來,謝昭瑛憔悴疲憊地靠坐在chuáng上,俊美的臉上滿是讓人心疼的蒼白,他眼睛依舊明亮,嘴角帶著一絲淺笑,柔聲對我說:“你來啦。”

  我凝視著他,目光閃動,眼前浮現出昨夜的景象。一種衝動的感qíng洶湧而來,讓我心cháo澎湃,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噗哈哈哈哈!!!!!你穿紅內褲!!!!!!!!!!!!!!!”

  謝昭瑛面如玄壇咬牙切齒:“老子今年本命年!!!!”

  我還是大笑,並且結合昨晚的實際qíng況:“紅內褲啊紅內褲!血染的風采!”

  謝昭瑛怒:“你有完沒完?”

  我歌唱:“如果是這樣,請不要悲哀……”然後被一個枕頭砸飛。

  宋三端來茶和點心,我們倆這才坐下來好好說話。

  我問:“你知道了煙花三月的事了吧?”

  謝昭瑛點點頭,苦笑一下:“是我太大意。”

  我說:“反正一時也死不了,多的時間就當是賺來的。不過,知道《天文心記》在哪裡嗎?”

  謝昭瑛搖頭:“大概在他的弟子手裡。他的嫡傳弟子有三個,都行蹤不定。”

  我撇撇嘴。天文心記?希望張老爺子在闡述了冥王星實乃矮行星之餘,能詳細描述一下煙花三月的解毒方法。

  我說:“什麼人那麼yīn險,下這種毒,讓你死得看上去像是縱yù過度jīng盡人亡。”

  謝昭瑛面部抽搐:“謝謝你的形象描述。”

  我拍拍手上的餅渣子,“總之,你這幾天都得在chuáng上躺著,我開了補血的方子,到時候叫小三熬給你喝。話說回來,你幾天不在家裡出現,爹娘怎麼都不管你?”

  謝昭瑛說:“爹娘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正忙著編書,娘正忙著把你嫁出去。”

  他一說倒提醒我了,我說:“我不想進宮,二哥,你得幫我!”

  謝昭瑛伸手捏捏我的臉:“我知道。我也不願你去那吃人的地方。你可是我的小妹妹。”

  我亦親昵地握緊他的手搖了搖。

  謝昭瑛承諾一般地說:“我不會讓你過你不願意的生活。”

  我心裡一暖,正要開口,忽然聽外面響起了謝昭珂的聲音。

  “三兒,你家先生呢?”

  宋三道:“先生出去了。三小姐有什麼事,儘管吩咐,等先生回來了,小的一定轉告。”

  謝昭珂有些不悅:“怎麼又出去了?”

  她的丫鬟寶瓶伶俐地接上:“就是啊,來了十次,倒是有八次不在。我看別人找宋先生,沒見找不著的。別是躲著我們家小姐吧?”

  我和謝昭瑛在房裡大氣不敢出。又聽謝昭珂滿含埋怨的聲音道:“他若厭煩我,只需明說一聲,我自不會再來。”

  拜託,宋子敬又沒活著不耐煩。

  結果聽到謝昭珂說:“我今天就在這裡等他,一直等到他回來為止。”

  看來她是鐵了心了。

  謝昭瑛湊過來悄聲說:“怎麼辦?”

  我說:“這裡有後門嗎?”

  “有圍牆,另一面是京都王知府家。王大人沒啥愛好,就是喜歡養狗,獵狗。”

  我縮了縮脖子,“那我們還熬著吧。”

  謝昭瑛卻說:“可是我想解手。”

  我氣得:“給我憋著!”

  “什麼聲音?”寶瓶的耳朵比王知府家的狗還靈。

  我和謝昭瑛面面相覷,我沖他做口型:/你快藏起來!/

  /藏哪裡?/他比畫。

  宋子敬的宿舍可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這人簡直是生活在封建社會,卻過著*員的生活。

  外頭謝昭珂在說:“屋子裡有人嗎?”

  宋三連忙說:“沒人。宋先生的確出去了。”

  “不對,我明明聽到聲音從裡面傳來的。”

  “怎麼會?三小姐是聽錯了……”

  我急得焦頭爛額,忽然一指chuáng底:/快下去!/

  /chuáng底?/謝昭瑛難以置信。

  我好像聽到了謝昭珂走近的腳步聲,等不了那麼多,一把拽起謝昭瑛就將他往chuáng下塞去。門吱地一聲響,我恰好來得及一腳將他徹底踹了進去。

  “小華?”謝昭珂瞠目結舌。

  沖謝昭珂露出友善的笑容:“三姐,好巧啊。”

  謝昭珂卻並不友善,她狐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我眼睛瞟到桌子上的點心盤,急中生智道,“我給宋先生送點心來的。”

  三秒鐘後,我就後悔了這個說法。因為我看到我親愛的姐姐眼裡迸she出女人見qíng敵時才有的刺骨寒冷的光芒。

  “你來給他送點心?”

  我大概是給她的眼神嚇住了,不知死活地還加上了一句:“你不也經常送嗎?”

  寶瓶和宋三看看我,又看看謝昭珂,很識趣地退到了屋子外。

  謝昭珂僵硬地笑了笑:“原來如此。”

  我終於想到人民群眾常用的一句話:“不是你想的這樣子。”

  謝昭珂死死盯著我,笑得傾國傾城,說:“我知道。妹妹只是來感謝宋先生多日來的教導的。”

  我順水推舟,連忙點頭:“是啊是啊。就是這麼一回事。”

  謝昭珂笑而不語,詭異得很,我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恍然大悟:

  “那個,我這就走。不打攪了。”

  謝昭珂滿意一笑。

  我逃出來,抽帕子抹汗。好險,好險!

  我從來沒有把謝昭珂當花瓶。其實像她這種接受傳統仕女教育長大的貴族女子,都是有著圓滑qiáng悍的政治手腕的。她以前所學的一切都是為了適應宮廷生活,而皇帝老婆則是一份危險係數極高的行業。即將從事這門行業的她,絕對不會像我這樣捧著《齊史》打瞌睡,或是拿著《女經》趕蚊子。女人同女人之間的鬥爭就是她畢生研究的課題,以她的勤奮和智慧,她顯然是一名優秀的學者和實踐者。

  而且在這個家裡,我們雖然是姐妹,她的地位其實是遠遠高於我的,這也是我一直同她友而不親的原因。這樣的得天獨厚的姐姐,同我有了衝突,誰會是吃虧的那一方呢?

  我繼續抹汗,順便祈禱謝昭瑛同志早日從chuáng下被解救出來。

  觀音菩薩,哈里路亞,子啊,請帶我回家吧!

  歌盡桃花第一卷深庭篇第12章chūn日宴(上)

  果真,謝昭瑛幾日不回家,謝氏夫婦也見怪不怪。但是,別人卻不見得會放他輕鬆。

  我聽雲香說:“城裡戒嚴,說是出了叛國賊。大理寺在到處抓人,腰上有傷的,不管是男是女,統統都抓起來拷問。聽說打死了好多,全部拖到城外亂墳崗。”

  一屋子藥糙,我正在撥弄天平(自製的),旁邊的火上有湯藥在沸騰。我茫然地抬起頭來:“連大理寺都向著趙家了?”

  “哦還有,皇后娘娘請咱家進宮去吃茶。”

  “進宮吃茶?什麼茶?廣東茶還是英式午茶?”

  雲香板著臉:“小姐,你弄了四個時辰的藥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我伸了伸腰,“認真的,gān嗎平白進宮吃茶?”

  “皇后娘娘以前也常請大臣女眷進宮吃茶看戲。這次可請了好多家,說是要年輕人一起聚一聚。”

  我撓了撓頭髮,“年輕人?包括你謝二爺?”

  雲香點點頭。

  知道謝昭瑛受傷的,除了我們幾個,剩下的,該是在他腰上捅了一個窟窿的那位了。皇后是想把所有嫌疑人騙進宮去一一驗身嗎?

  或者說,中年無聊的皇后大媽打算組織一次東齊歷史上最盛大的相親會……

  我帶著配好的藥去找宋子敬。

  宋先生——或者大俠,正在給孩子們上課。稚嫩的童聲正齊聲朗誦著:“鳴鳴葛鵜,依水而居,娉婷佳人,君子期期。”

  換湯不換藥。鳥兒輕輕唱,落在河洲上,誰家俏姑娘,青年好對象。

  孩子們又念:“佞媚XX,殊以女子……”

  我罵:“打倒封資修!”

  宋三看到我,一副很緊張的樣子,像在搞地下黨活動:“四小姐來了?”

  我也很神經質地問:“三小姐不在吧?”

  “上午來過。不過她最近來得特別勤,昨天來了三次。”

  “多加小心。對待掃dàng的政策,就是要穩、沉、嚴。”

  “放心,先生有他的辦法。”

  我把藥塞給他:“四碗水,熬成一碗。趁熱內服。”

  宋三翻白眼:“這還用你說。”

  他去熬藥,我去看謝昭瑛。

  謝二公子斜躺在chuáng上,正在不亦樂乎地嚼著一塊五香牛ròugān,chuáng邊矮几上擺放著瓜子花生果脯麥牙糖和一大堆新巧的點心。這顯然是謝昭珂送來慰問宋子敬的,卻全部進了謝昭瑛的肚子裡。

  我一屁股在chuáng邊坐下,抓過謝昭瑛的手摸他的脈。很穩。然後掀起他的眼皮,再捏著他的下巴扳開他的嘴巴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牙口不錯。”

  謝昭瑛唾道:“說什麼呢?”

  我說:“你知道趙皇后邀請我們進宮赴鴻門宴了嗎?”

  謝昭瑛說:“雖然我不明白什麼是鴻門宴,不過宮裡的孜然牛柳和八珍芙蓉魚的味道挺不錯的。”

  我冷笑:“說到飲食,你知道有一種迫害方式就是把敵人殺死了烹飪加工製成一道菜嗎?”

  謝昭瑛把吃了一半的牛ròu吐出來,“還是再說一次那艘滿載著遊客初次航行就撞冰山的船吧。”

  我拍了他一掌:“嚴肅點!你知道現在是怎麼一個qíng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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