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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輪到謝昭珂親自給我撲粉抹紅,戴上首飾。最後一幫人七手八腳給我整理好衣服,這才勉qiáng告一段落。

  我還沒來得及看鏡子,就被眾人擁了出去。

  隔著帘子往外望,大堂里已經站滿了人,大都是我不認識的親戚。謝太傅一身朱玄朝服,坐在高堂,謝夫人也換了一身紫金紅命婦朝服,儀態端莊地坐在他身邊。一個顯眼的位子上還端坐著一個鳳冠紫袍、風韻猶存的貴婦,就是我三姑婆,壽王妃。乃是此次儀式中的正賓。

  謝太傅起身致辭,說了一番場面話,然後儀式正式開始。

  我由謝昭珂陪著走進場,開始了一長串行禮,下跪,解頭,梳頭的動作。

  謝昭珂為我梳完頭,把梳子放到蓆子一邊。我還以為完了,興奮地抬起頭來。謝昭珂一手又將我的腦袋按了下去。

  壽王妃這時站了起來,走到一旁洗了個手,然後又和我爹娘互相客氣一番。我想這下該給我扎頭髮cha發笄了吧,結果三個老傢伙又坐了回去。

  謝昭珂指揮著我轉了一個方向,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壽王妃站了起來,高聲吟頌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我一句也沒聽懂。正迷惑著,壽王妃已經在我身邊跪了下來,開始為我梳頭。

  大媽年紀不輕了,可能有點白內障加老花,眼神不大好使。弄了好半天,把我頭皮扯得生疼,終於弄好了。然後加笄,一cha就cha到我頭皮,我立刻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在這笄是玉而不是鋼筋做的,不然我就要命喪在這裡。

  謝昭珂將我扶起來,悄悄塞給我一張帕子。我感激地擦了擦滿臉汗水。儀式告一段落,我回房間換了一身常服。因為大早起來就沒吃東西,現在餓得肚子裡打鼓,看到桌子上擺了糕點,伸手就去拿。

  謝昭珂一把抓住我:“等一下,接下來是三拜。”

  我在心裡哀號:我痛恨封建主義社會!

  就這樣,等我把所有的禮節都行過一遍後,都已經是下午了。回到院子裡,往chuáng上一倒,幾乎不醒人事。

  我算領教了古禮的繁雜冗長拖拖拉拉沒事找事純粹自nüè,我差點沒給那身厚衣服捂出一身痱子。

  雲香卻還很高興:“四小姐,我聽其他丫鬟說,謝家這麼多姑娘里,就咱們的及笄禮是最最隆重的,連三小姐都比不上呢。”

  我有氣無力:“那是當然。他們要讓其他人知道,謝家四女兒,已經不瘋了。這樣我才有資格去選妃。媽的,gān嗎不gān脆拿個鑼鼓在街市口敲一鑼喊一嗓子?”

  雲香端來一碗香噴噴的雲吞麵,我láng吞虎咽風捲殘雲,吃完了就睡。

  如今成年了,不方便再跟著宋子敬讀書,以後日子倒輕鬆了一點。平時努力鑽研醫術吧,我糙藥這章還差得很。最近努力嘗試製作水果派,奶油是怎麼提煉的來著……

  我忽然張開眼睛。

  視線里一片昏暗,只有外隔間有點微弱燭光,天已經黑了。我不知不覺睡了很久了。

  我心裡有種奇異的騷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撓著,讓我坐立不安。雲香在外間睡著,她也累了一天,現在雷打不動。我輕手輕腳走過去,打開門。

  外面寒蟬高懸,月華滿地,夜風正是溫柔,不忍驚醒qíng人夢。牆角一株瓊花開得熱鬧,碩大瑩白的花朵向著月亮婷婷搖曳,像是一雙雙玉手捧著一片月光。

  我亦攤開雙手,看著滿手皎潔,如盛了雪霜,不禁呢喃:“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你要贈誰一握月光?”

  我抬起頭,牆角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頭髮散亂,衣衫láng狽,卻絲毫不掩他眼裡清冷jīng銳的光芒。角落很暗,看不清他的表qíng,卻聽得輕他渾濁的呼吸。

  月影花香之中,我敏銳地聞到了一縷血腥之氣。

  “二哥?!”

  那個高大的影子軟軟倒下,我倉皇去接,他重重地壓在我的肩上。一股濃郁的血腥混合著怪異的甜香飄到我的鼻端。

  “雲香!雲香!”我大叫。

  雲香衣衫不整地衝出來,大驚:“這這這……二少爺?”

  “快幫我一把,扶他進去。”我命令道,“然後去燒熱水,把我那套剪刀和小刀都找出來。記住,不要驚動別人!”

  我們把謝昭瑛放在chuáng上。燭光下,他俊逸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嘴唇發烏,身體滾燙,氣息微弱。

  一陣qiáng烈的感qíng涌了上來,我緊握住他的手。

  “二哥,有我在,你會沒事的。”

  歌盡桃花第一卷深庭篇第11章煙花三月

  謝昭瑛身上只有一個傷口,在左腰側,長三寸,刀劍所致,創口gān脆利落,一氣呵成。他運氣好,那把劍再刺深個兩毫米,就會割破動脈血管。那樣就該輪他穿越了。

  他一身是血,觸目驚心。我手忙腳亂地給他止血。血一時止不住,從我的指fèng里流出來,我的心臟抽搐似的跳著,qiáng烈的恐慌席捲了我的神智。

  那時候謝昭瑛還有點意識,忽然伸手摸上我的臉,說:“沒事。不哭,不哭。”

  我罵:“給我老實躺著!誰哭了!”

  說完背過頭抹一把臉。

  等我給他處理完傷口,謝昭瑛已經昏迷過去。

  他問我要贈誰月光,我這時倒希望有人能贈我一點抗生素。

  奇怪的是,他的傷口周邊的血污泛著橘色光芒,像是沾了熒粉。我將沾了血的帕子丟進火里,火苗呼地竄了一下,劈啪作響,像是點燃了煙花。

  我記得這個現象。我立刻找來秋陽筆錄,翻到毒經一章:“南嶺異人有毒,名曰‘煙花三月’,取丹棘,鈴蘭,顛茄,鉤吻……配以冥露,蟣子血……藥毒且緩,伏期半年到三年不等,毒發初期,容姿煥然,隨即嘔血、低熱、周身疼痛,四肢乏力、健忘。毒發三月,油盡燈枯而亡。此毒發可抑,方法為……徹解之法,見《天文心記》……”

  我氣得罵娘,偏偏這個毒沒寫解毒方法!一條內容分兩半,簡直就像新聞聯播里cha廣告!

  好在這毒不是一中即死,謝昭瑛的命還暫時丟不了。但是他的脈搏快得嚇人,張老頭子說這是初中毒的症狀,施針可以緩解。雖然我針灸爛得一塌糊塗,但再這樣下去,我擔心他來個什麼內出血腦出血的,那可就回天乏術了。於是只得硬著頭皮上戰場。

  謝昭瑛的身體上有不少舊日傷痕,有的是利器傷,有的好像是箭傷。而且看著似乎年代久遠了,許多隻留一點淺白。惟獨肩上,有一條斜過蝴蝶骨的長長劍傷,雖然早已癒合,可皮ròu至今還糾結著,十分觸目驚心。

  我非常震撼,卻無暇多想,趕緊按照醫書上寫的,動手給他施針。那些xué位十分蹊蹺,還有許多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手裡滿是汗,捏著針不停顫抖,生怕扎錯了直接送他上了西天。

  雲香擔憂地叫我一聲:“小姐,沒事嗎?”

  我深呼吸一口氣。冷靜!冷靜!又不是沒臨chuáng實習過。

  扎完針,簡直汗濕層衣,再把脈,好像穩了許多。我鬆了一口氣,心道:子啊,上帝保佑你!

  謝昭瑛有點失血過多,我條件有限沒辦法給他輸液,只有兌了紅糖水,給他一點一點餵下午。再把熬好的補血定氣千金萬聖十全大補湯給他灌了下去。他還曉得吞咽,問題不太嚴重。

  我還不能睡,守在他chuáng邊。我臨chuáng經驗少,也沒碰到過這種毒,擔心還會有變,又怕他傷口感染髮燒。

  謝昭瑛似乎在囈語,我湊近了,聽到他哼哼:“……華……”

  我氣道:“要想不讓翡華姐擔心,你以後就老實一點吧。”

  謝昭瑛又在哼哼,我再聽:“……八寶鴨……”

  一滴冷汗。

  果真,到了半夜,謝昭瑛開始發燒。

  我拿濕巾給他敷在額頭上,可是絲毫不起作用。他燒得滿臉通紅,不停囈語,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四肢有微弱抽搐。免疫系統和毒素在體內正進行著侵略與保衛反擊戰。

  我抓住雲香問:“家裡有白酒嗎?快去弄來!”

  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我神經質地問:“誰?”

  “是我。”宋子敬的聲音響起。

  我來不及想他怎麼會來,跳起來衝過去開門。

  外面的月光照在我滿是血跡的衣服上,宋子敬的表qíng有些驚駭。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先生,我二哥……”

  宋子敬匆匆走到chuáng前,一把脈,神qíng凝重,隱有肅殺之氣。

  我說:“我去找白酒來。”

  宋子敬一把拉住我:“我去,你守著他。”

  我慌亂地點點頭。

  宋子敬盯著我,忽然捧起我的臉,一字一句對我說:“別怕,沒事的,冷靜點。”

  我茫然地點點頭。他鬆開我,身影轉瞬消失在夜色里。

  幾分鐘後,宋子敬拎來了兩個大罈子。每壇起碼三、四十斤重,他卻如同拎著兩條魚,步履輕盈身形矯健動作迅速,轉眼就進了屋。

  我一愣,趕緊把酒倒出來稀釋了。雲香還是小丫頭,被我打發到旁邊幫手。我同宋子敬手下不停地給謝昭瑛擦身。

  宋子敬一邊擦一邊問我:“知道是誰gān的?”

  “不知道。”我說,“他一回來就成這樣,什麼都沒說就倒下去了。還中了毒。”

  “什麼?”宋子敬大驚失色。

  我指著謝昭瑛的傷口:“是煙花三月。秋陽筆錄上沒寫解毒的法子。我只能施針暫時壓制住。”

  宋子敬一臉yīn雲,“好個煙花三月!”

  我想問是不是秦家人gān的,卻又覺得這不是討論這事的時候,便專心給謝昭瑛擦身子,一邊隨時給他蓋好被子。

  心驚膽顫忙了好久,謝昭瑛的體溫開始下降,我鬆口氣,心想不必再把扎他成刺蝟。物理降溫的方法我有的是,燒到40度,就得給他鹽水灌香腸。謝二同學運氣好,我也就不用徹底觀摩他的“玉體”了。

  後來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穿著血衣睡在chuáng上,雲香坐在旁邊打瞌睡。

  我叫醒她,問:“人呢?”

  雲香揉揉眼睛,說:“宋先生天不亮就帶二少爺走了,說是在你這裡不方便,回書院去了。還說小姐醒了可以去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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