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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眷們都驚叫起來。

  廖致遠從外面沖了進來,見狀大叫:“郡主,別亂來!”

  我將晚晴她們護在身後,手握匕首橫在胸前,對那個領頭的冷笑道:“怎麼是你來捉人?你們那個帶兵的呢?怎麼?有膽子來抄家,卻沒膽子出來見人?”

  那士兵露出猶豫之色。

  “郡主請勿衝動。”伴隨著熟悉的聲音,又有一大群士兵從院子外面如洪水一般涌了進來,一個靛藍色的身影從人群後面款款走了出來。

  我聽到身後的晚晴發出短促的驚呼聲。

  我苦笑。封崢啊封崢,你可對得起我,你可對得起晚晴?

  封崢面色青灰,仿佛戴了一層冰冷的面具一般。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娘,眉頭猛地一皺,轉頭問:“怎麼回事?”

  一個前來抄家的文官裝模作樣地嘆息道:“魏王妃以身殉夫,貞烈可貴。”

  “呸!”我冷笑道:“滿口噴糞!”

  封崢轉頭,看到我手裡這把他昨夜才送我的匕首,黑色的瞳孔似乎有一抹悸動閃過,又很快歸於平靜。

  “郡主,請把刀放下。小世子必須和女眷分開扣押。”

  弟弟嚎啕大哭,“阿姊,我不要走!”

  我咬著牙,一字一字慢慢說:“我弟弟還小,需要有女眷照顧。還望大人通融一二。”

  晚晴在我身後啜泣起來。

  封崢閉著嘴沒說話,那個文官卻叫了起來,“罪臣家眷本該服押,哪裡還有和官兵討價還價的說法。郡主糊塗了,你們也糊塗了?還不趕快把魏王世子帶過來。”

  七、八士兵舉著刀撲了過來。我揚起匕首擋下其中兩個,可敵眾我寡,根本阻擋不住。

  弟弟被抓住尖叫起來,晚晴一邊抓著弟弟,一邊叫:“你們放開他!封哥哥!封哥哥!你不能這樣!”

  我正和兩個士兵纏鬥,聽著晚晴的尖叫,只覺得有一把尖刀刺進了心裡,疼痛難當。

  晚晴呀,你也看錯了你的封哥哥了。青梅竹馬的下場也不過如此呢。

  我看準一個空檔,冒著被刀砍到的危險,向抓著弟弟的那個士兵撲了過去。

  封崢卻在這時一動,抽出劍來揮過來。

  他居然敢——

  我紅著眼把手翻轉,鋒利的匕首一下沒入了封崢的胸膛。

  耳邊響來鏘的一聲,是他的劍將那把砍向我的刀擋開的聲音。

  然後,我就一下聽不到任何聲音了。晚晴的驚呼,弟弟的哭叫,全部都消失不見了。我只看到封崢連退兩步,想站穩,卻還是跪在了地上。

  他痛苦地捂著胸口,那裡cha著一把匕首。是他親手送我的,再由我親手cha進他胸膛的匕首。

  士兵們動了起來,大叫著什麼,朝我奔跑過來。

  住手——

  封崢似乎勉qiáng抬手喊了一句,然後我感覺到後頸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60章

  寬大的沙棗樹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藍天碧日,白雲如絲。

  午後微醺的風chuī得人昏昏yù睡。

  我慢吞吞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環視四周。

  這裡分明還是那片遇到商隊的海子!

  正是中午日光最烈的時候,太陽照she在水面上,泛著粼粼波光,宛如打碎了一大面鏡子。

  有人坐在樹下編糙繩玩,是夏庭秋。

  夏庭秋轉頭看到我,笑了一下,說:“睡醒了?你可真能睡的,一覺睡到大中午。”

  我看他身上穿著的還是原先那件淺藍長衫,心裡隱隱鬆了口氣。

  我喃喃:“我這是死了嗎?”

  “胡說什麼呢!”

  我轉身,看到封崢坐在水邊樹蔭下,正笑盈盈地望著我。

  “你真是睡得太久了,都糊塗了。過來洗把臉吧。”

  我慢慢走過去,邊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

  “夢到了什麼?”封崢問。

  我撓了撓頭,也覺得好笑,“夢到咱們順利回了京城了,然後有吃有喝的,都很開心。然後,突然有一天,你帶著兵過來,要抄我的家……”

  封崢聽了,笑道:“是呀。皇帝終於出手,奪了兵權,要查辦了你爹。”

  他的話yīn森森的。我打了一個激靈。四下突然變得極其安靜。風聲,水聲,樹葉的沙沙聲,全都消失不見了。

  封崢這時站了起來,轉向我。我看到他胸膛上儼然cha著一把匕首。

  我大駭,連連退步,一下撞到一個人的身上。

  廖致遠扶住我,輕聲細語地說:“郡主,你怎麼又回來了?”

  “不……”我總喉嚨里擠出一個字。

  封崢依舊溫和微笑著,抬起了手,握住胸前的匕首。

  我大喊:“不要——”

  他已猛地將刀拔了出來,霎時鮮血迸she,將我的視線全部染紅。

  我一退再退,腳底一空,直直落了下去。只見封崢面無表qíng地站在坑邊看著我,胸前鮮血長流。我想呼喊,喉嚨卻似被什麼東西堵著,發不出半點聲音。黑暗轉瞬就將我徹底吞沒。

  暈眩之中,有人用冰涼的手輕觸我的額頭。

  “大概是魘著了……”

  “……仔細伺候著。”

  “公子放心。”

  那說話聲忽遠忽近,我在天旋地轉之中,腦子裡忽然湧入一絲明清,猛地張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細白布紋的簾帳。

  我正躺在chuáng上,身上蓋著薄被。

  不是應該被關押在天牢里的嗎?

  還是如今的天牢修得這般好,我們這些死囚都有軟鋪高枕的待遇了?

  房間裡沒人。剛才聽到的說話聲,玄幻的就像是我做的夢一樣。我試著動了動手腳,發覺渾身酸澀不堪,勉qiáng坐起來,已是累得氣喘吁吁了。

  長這麼大,很少這麼虛弱過。我仔細回憶,之前不過是被人在腦袋上敲了一下,頂多被敲成一個傻子,沒道理渾身乏力呀。

  我便試著運功,發覺渾身經脈阻塞,體內有股亂流,我一運氣它就到處亂竄,疼得我直冒冷汗。

  大爺的,我就知道被封了xué,沒準還下了藥。

  未免太小題大作了。我雖然跟著師父學了武,可也不過是點花拳繡腿,只能用來翻牆爬樹,捉賊打流氓。真要拘禁我,拷我一個鐵鏈子便是,還用得這下這種狠手?

  我一邊胡思亂想著,抬頭望見屋裡的凳子上還放著我之前穿的那件衣服,袖口有暗紅的斑點。心裡突然像是被人狠捶了一拳。

  那血是我娘臨時死前吐的。

  昏迷前的一切如走馬燈一樣飛速在腦海里回放。

  夜奔,回城,見到封崢,抄家,娘自盡,我親手刺了封崢一刀

  耳邊似乎還迴響著晚晴的驚叫。

  對了,晚晴,還有爹。他們在哪裡?

  我又在哪裡?

  我掀起被子,吃力地下了chuáng。兩條腿像是被抽了筋一樣發軟,我站著走了兩步,支持不住朝地上倒去。心急之下,手把旁邊的桌布一併扯了下來,茶壺茶杯一股腦跌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一個女孩子驚慌地跑進來,叫道:“陸姑娘,你怎麼了?”

  她還未跑到我跟前,另外一個人搶先一步衝過來,將我一把扶起。我抬頭一看,扶著我的人正是廖致遠,下意識一把將他推開,身子往後縮。不料手按在了碎瓷片上,一陣尖銳的疼痛,抬起手來,血已經流了出來。

  廖致遠的眉頭猛地一皺,一把扣住我受傷的手,把我拽過去。

  我怒道:“姓廖的,你搞什麼名堂?”

  廖致遠不理,輕而易舉就限制住了我的掙扎,手一抄就把我抱了起來。

  我使勁掙扎,可是收效甚微。旁邊的姑娘急忙叫:“公子,公子,陸姑娘還病著……”

  “糙兒?”我這才發現這個婢子也是我所熟悉的人。

  “婢子見過陸姑娘。”糙兒匆忙行禮,“姑娘您身子不好,切莫太激動了。”

  我叫罵:“一派胡言,廖致遠,你放我下來!”

  廖致遠置若罔聞。我怒不可遏,又沒辦法。想我若身體還好,可以把他拎起來就丟到窗外無。現在手軟腳虛,也只有任人欺負的份了。

  廖致遠抱我回到chuáng邊,將我小心放在chuáng上。我一離開他的手,反手朝他臉上扇過去。

  啪地一聲脆響,廖致遠的頭偏向一邊,白皙的臉上隱隱有點泛紅。我力氣不大,不過他也並沒有躲。

  過了片刻,廖致遠才把臉轉過來。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qíng,低垂著眼帘,刻板地說:“陸姑娘身體不好,還請好生休息。”

  我聽這著聲“陸姑娘”,氣更不打一處來,拽著他的領子把他扯過來,劈頭一頓咆哮:“這裡是哪裡?我爹呢?我妹妹呢?你這是弄得哪出?”

  廖致遠好xing子地由著我朝他臉上噴唾沫,慢條斯理地說:“魏王貪污受賄,叛國通敵,已抄家。王妃自盡,瑞雲郡主因行刺官員,業已伏誅。從此以後,這世上沒有了瑞雲郡主,只有陸棠雨了。”

  我聽得仿佛身浸在冰水之中,寒顫陣陣,好半天,才顫抖著說:“你……胡說……”

  廖致遠木著臉沒說話。糙兒怯怯cha了進來,“陸姑娘,這都是真的。”

  我送開了廖致遠的領子,“我爹他們呢?”

  “已關押在天牢了。”廖致遠答道。

  “那我這是在哪裡?”

  廖致遠終於抬眼看了看我,說:“這是我在京城的一處別院。”

  我盯著廖致遠,聲音有點發抖,“你竟然一手遮天,把我一個大活人弄到這裡來?”

  廖致遠沒說話。

  我恍然大悟。

  他再厲害,不過一個吏部侍郎,他沒這個膽子,也沒這個能力。

  我說:“是皇帝?”

  廖致遠還是沒說話,也算是默認了。

  我氣得又拽住他的領子,使勁搖他。

  “皇帝安的是什麼心?為什麼不把我一起關天牢里?你……你們早知道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騙我的是吧?虧我還拿真心待你們,將你們當作朋友。一群láng心狗肺的,gān嗎放過我,讓我和我家人一起死了好了。bī死了我娘,現在卻假惺惺地來我面前做好人。呸,我不稀罕!”

  我雖然憤怒,可力氣實在不大,。廖致遠半跪在chuáng前,一動不動。我揚手又要扇他耳光,糙兒衝過來抓著我的手。她看著纖纖文弱,卻是個練家子,一下就扣住了我的脈門,讓我彈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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