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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糙兒還楚楚可憐地哀求道:“陸姑娘,公子也是聽命行事,您不要怪罪他。”

  “糙兒,不要多事!”廖致遠低聲道。

  糙兒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搖頭道:“陸姑娘,公子也不容易。您現在身子也不好,若病重了,皇帝又要怪罪公子沒把您照顧好。”

  我抽手,冷笑道:“蕭政那昏君,我管他去死。”

  廖致遠冷著臉,假裝沒聽到這句話。他gān巴巴地說:“還請陸姑娘保重身子。在下還有事,先請告辭。你有事吩咐糙兒就是。只是這幾日局勢亂,還請陸姑娘不要出門走動。”

  我大怒,“這是軟禁了我嗎?”

  廖致遠為難道:“陸姑娘,這也是為你好。”

  他轉身,逃一般地朝外面走去。

  我忙喊:“等一下!”

  廖致遠站住了。

  “我爹他們……”

  “王爺和王府家眷現在已關押在天牢。判決尚未下來。”

  “那我娘呢?”

  “你外公羅老將軍府已經派了人,將王妃和郡主遺體接走了。皇帝格外凱恩,允許羅家將王妃和郡主厚葬。”

  我聽了,不禁哼笑一聲。想必是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具女屍里頂替的我。不過想到我娘身後能走得體面,我心裡也頓覺慰籍,不自覺流下淚來。

  廖致遠又補充一句:“封崢的傷有點重,還沒醒過來。”

  我心裡一痛,怒道:“我才不管他死活!”

  廖致遠yù言又止,最後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第61章

  糙兒拿來藥箱,給我治傷。她動作熟練,敏捷地把碎瓷片從沙口裡挑了出來,傷藥包紮。

  我默默地看著她弄。她模樣生得乖巧伶俐,身材嬌小,一雙手卻是修長有力,指腹有繭,顯然是雙習武之人的手。

  我早知道她身手不錯,今日看她這架勢,即使我狀態好時都未必是她的對手,更別說現在病怏怏的了。

  糙兒給我包紮完了,一邊收拾藥箱,一邊笑盈盈地說:“陸姑娘放心,只是皮ròu傷,很快就會好的。”

  我看了她片刻,問:“你是誰的人?”

  糙兒大方道:“奴婢是禁衛軍特衛,聽命於陛下。之前奉命潛伏在北遼尋寶,未能向陸姑娘您稟明身份,還請姑娘您莫怪。”

  也是,早聽說特衛人才複雜,男女老少,什麼人都有,而且直接聽命於皇帝。

  我雖然不知道蕭政弄這一出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他要滅我全家,是不容置疑的。

  糙兒出去了一會兒,帶著一個老媽子,端著飯菜進來了。

  “陸姑娘睡了半日,想必該餓了,用點午飯吧。”

  我也不矯qíng,由她扶著過去吃飯。一看,chūn記的燒鵝,高記的糖醋魚,長升樓的杏仁奶huáng糕,都是我愛吃的。

  糙兒一邊給我盛飯,一邊說:“這都是陛下吩咐下人去各家買來的,說是姑娘您喜歡吃。”

  我忍不住說:“蕭政有心了,一邊抄了我的家,一邊買來我愛吃的菜哄我。當我是豬,有吃的就什麼都不顧了?”

  糙兒輕笑,和和氣氣道:“姑娘心裡有氣,只管發出來。這樣心裡才舒坦,才能多吃幾口。”

  她這般面中帶韌,笑臉迎人,我沖她發再多的火也沒用,gān脆閉口吃飯。

  吃了飯,我不想再在chuáng上躺著。糙兒便搬了椅子,扶我在檐下乘涼。

  我這才仔細打量這個地方。廖致遠說這是他的別院,不過我看這裡也不過是普通民房,只有一進。屋子白牆灰瓦,鋪著青磚,十分整潔樸素,可是家中擺設,無一不jīng致貴重。碟碗花瓶全是官窯的,金絲楠木家什,chuáng上一張帳子都是南綢飛雲繡。

  也不知道這院子在京城的什麼位置,四周十分安靜,連聲狗叫都聽不到。一日過下來,我知道院子裡只有糙兒和一個做粗活的老媽子。那大媽是個啞巴,只知道老實gān活,從不抬頭看人。糙兒和老媽子從不出院子,外面自有人把米麵蔬菜遞進來。

  我大致估計了一下,外面起碼有四個以上的侍衛把守著。不過我脈被封了,又下了藥,走不了兩步就氣喘吁吁的,真覺得他們小題大做。

  糙兒人活潑,坐我身旁,一邊結繩子,一邊天南地北地聊著,卻就是不說和我家一案有關的任何事。我也知道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gān脆不理她。她也不介意。

  我晚上睡得不好,時睡時醒,總是夢到家人在大牢里,弟弟在哭,妹妹們也在哭,獄卒要對晚晴動手動腳。我焦急萬分,想跑過去,腳卻釘在了地上一般動不了。我大急之下,猛地醒了過來。

  黑暗中,我敏銳地發覺chuáng邊有人。

  不待出聲問,我已經反shexing地抽起枕頭砸了過去。

  那人沒料到我突然發難,被砸得輕哼了一聲。外面立刻有人破門而入。

  “陛下!”

  “沒事。”chuáng邊的人沉聲道。

  是蕭政?

  侍衛點亮了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留下我們孤男寡女獨處一室。

  我還想朝蕭政砸點什麼,可惜手邊只有被子了,扔出去我就要著涼。我只好披了外衣,靠著chuáng頭坐著。

  蕭政彎腰把枕頭撿了起來,拍了拍,遞給我。我看都沒看他。他的手伸了片刻,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也是,都髒了。”他丟開了枕頭,又在我chuáng邊坐了下來來。

  我忍無可忍,譏諷道:“夜半三更的,皇上跑到姑娘家的chuáng頭坐著gān嗎?莫非你宮裡妃子造反,你沒地方睡覺了?”

  蕭政卻比我預計得要無恥得多。他嘴角彎了彎,說:“我就喜歡你這伶牙俐齒。”

  我只覺得背後一陣冷風,縮了縮,“陛下朝中那麼多諫官,各個都比我伶牙俐齒。陛下想找罵,聽他們說話就是。”

  蕭政瞅著我笑,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大半夜看著竟有點嚇人,“那些老頭子,那及郡主看著賞心悅目,聽著心qíng舒坦?”

  我噁心得要死,“難不成你老人家饒我不死,圈禁起來,就是為了聽我日後天天罵你的。真是個變態!”

  蕭政笑道:“繼續罵呀!我就喜歡聽你這樣說話。”

  我怎麼可能順了他的意。他這麼一說,我立刻閉上了嘴。

  蕭政也不急,修長的手指擺弄了一下帳子上的流蘇,輕聲說:“朝中眾臣已經聯名上書,讓朕將你全家滿門抄斬。”我暗暗拽緊了被子,“和我說這個,是希望我向你求qíng嗎?”

  蕭政笑了笑,“你會嗎?”

  我直視他,高抬著下巴,冷笑道:“不會!你等這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即使我求了,你又真會饒恕我們一家?”2

  蕭政嘴角依舊彎著,眼神似乎有點落寞。他側了側頭,道:“原本已經放你走了的,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咬了咬牙,“我即便要死,和家人死一起,也是心甘qíng願的。”

  蕭政淺笑,“你不信我是真心實意想放過你的?”

  “信。”我說,“可我不稀罕!”

  蕭政眼神黯淡,似乎是受了傷。我看著更覺得窩火。白天才bī死我娘,晚上就裝出這無辜的副樣子,給誰看?

  我冷冷道:“你將我圈禁起來,到底想做什麼?我又沒有什麼利用價值。就算我爹黨羽下還有哪幾個不服的,把我搬出來,我一個女兒家,名分也不正。”

  蕭政疊著腿,手肘撐在桌子上,托著下巴,淡定地看著我,說:“我不殺你,也不利用你。等處決了你家,我給你尋個出身,然後會好生安頓你的。”

  我腦子轉了一圈,明白了他的意思,隨即覺得一股憤怒鋪天蓋地而來。這種羞恥、憎惡是我從未感受過的,卻qiáng烈得簡直要把人bī瘋了。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跳下了chuáng,一把揪著蕭政的脖子,將他一把按在地上,右手藏著的碎瓷片夾在指間,抵在了他的頸項。

  蕭政微微一愣,這時門外的侍衛已察覺不對,再度破門而入,拔劍朝我刺了過來。

  “且慢!”蕭政喝道。

  侍衛訓練有素,把劍剎在離我脖子還有半寸的地方,鋒利的劍氣刺痛了我的皮膚。

  我將蕭政死死壓在身下,碎瓷片就貼著他脖子上的脈搏。這樣一番舉動,已經讓我氣喘吁吁了,可是只要我孤注一擲,手下用力,照樣可以讓他血濺當場。

  蕭政卻已經恢復了鎮定,一動不動讓我壓制著。他黑亮的眼睛裡帶著笑,低聲道:“動手呀!殺了我,就等於救了你全家了。”

  “陛下!”侍衛緊張地把劍又bī近了我半分。

  我的力氣卻在飛速流逝,夾著瓷片的手已經開始發抖。

  蕭政也發覺了,所以他的笑意加深了。

  “再不殺我,可就沒機會了。”

  我緊咬牙關,手下一重,瓷片在他白皙的頸項上劃了一道口子,暗紅的血浸了出來。

  第62章

  侍衛大喝一聲,出手刺過來,我抽身一躲,還是被刺中了肩膀。只覺得一涼,然後是火辣辣的痛。

  蕭政這時飛速出手,拍在我那隻拿著瓷片的手上。瓷片應聲落地,我的力氣也耗盡了,軟軟倒下。

  蕭政挺身坐起來,伸手一撈,將我穩穩接進懷裡。

  我喘著氣,想掙扎,卻發覺實在是沒有了力氣。

  蕭政輕笑一聲,將我抱緊了,站了起來。

  “我就說了,錯過了機會,就再也殺不了我了。”

  懊惱、悔恨、自責,充斥滿了我的內心。我痛苦地緊咬著下唇,嘴裡一片咸澀,眼睛火辣辣地疼著,gān脆禁閉上,不去看他。

  蕭政將我輕放回chuáng上,給我蓋上被子。

  我拼著最後一點力氣,揮掌扇過去。蕭政敏捷地一躲,眸色頓時暗沉下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咔嚓一聲卸了我的關節。

  我慘叫一聲,痛得縮在才chuáng上,再也動彈不得。

  瑟瑟發抖之際,感覺到有人在輕柔地撫摸我的頭髮。那人語氣溫和,就像一杯甜美的毒酒一般。

  “不要反抗我,你力量不夠的。棠雨,你要服從你的命運。”

  我猛地抬起頭來,狠狠瞪著他,“蕭政,我從不服從命運。你可以殺了我,要不就放了我,別妄想可以豢養我!”

  蕭政從容優雅地站在chuáng邊,他脖子上的傷還在流血,侍衛遞過帕子,他也不接。這個人,yīn冷得就像一隻蛇,正對著我吐著勝利的信子,我卻再不能傷及他半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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